实际上自本朝大索貌阅之后,天下流民隐户,多半都是出自寺庙道观。
不过因为两朝天子一直崇佛尊道,所以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琼花盟正是利用这种规则漏洞,才在短短一年时间,成为本地首屈一指的江湖势力,连官府都不敢弹压。
“先生此方立竿见影,但……只是治标之法。”
魏征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有话直说。
杨遇安闻言含笑鼓励对方说下去。
“地方隐匿户口,损公而肥私,历来是社稷的蛀虫。”
魏征见杨遇安并未动怒,便放心说下去:“先帝施行大索貌阅之策,打压民间隐匿奸户,方才有开皇一朝之盛世景象,虽屡屡削减赋税功调,但朝廷府库仍常常满溢,不得不多次扩建。”
“包括前朝北魏太武与后周武帝,打压释道,虽然手段暴烈,但归根结底,不也因为寺庙道观肥私太过,有害于大业?”
“而眼下我等所为,除了没有直接打出反隋大旗,捕杀郡县官吏,跟那些割据一方的贼帅又有什么区别?”
“玄成目光果然毒辣,一眼便看出杨某其实是朝廷大业之下的蛀虫。”
杨遇安微微自嘲,魏征连道不敢。
但下一刻,杨遇安却反问道:“流民隐户固然于大业不利。可玄成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将他们逼到这个地步的呢?”
“是杨某这只蛀虫吗?”
“这……”
魏征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或者说他提及“大业”二字,不也是因为心底里下意识就想到那位以这两个字为年号的皇帝吗?
但凡这些流民有地种,有口饭吃,天下局势何至于到了这边田地?
“可这天下,终究有恢复太平的时候……”魏征沉默片刻,闷声道,“维持法度,天下方能长治久安。”
“况且,流民隐户卖身于豪族寺观,虽然不必再承担朝廷赋税徭役,但难道他们的东家就不会以粮租杂役压榨他们了?”
“甚至于说,正因他们没有户籍身份,不受朝廷法度节制,反而可能被压榨得更狠。我便听说有些寺、观故意放出高息借贷,以期农户将来还不起债,不得不以田产抵债,最终彻底卖身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