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不可以言喻,大如虚空,又忽而变小。
祂或以一身分作百千身,又合为一身。
祂或身在此岸,疏忽又在彼岸,忽然又在中间。
祂或践履陆地、如行水面,踏着水面,如履平地。
祂剖开肚肠,掏出一物,如弃敝屣般抛向世间,只留下漫天的疯山怖海,血浪滔天。
然后,祂向衍空看了一眼。
只是单单一眼,衍空的大脑就在那一瞬间死亡。
从那以后,徊荡在他脑海里的、海智和尚的那句话,就成了他唯一记得的东西,伴随着他踉跄走出木人巷、逃出少林寺、走入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似死非死地存在着。
衍空和尚死了,衍空和尚又活了。
江闻猛然停手,内气耗竭让他剧烈喘息了起来,而他停手的原因,是眼前状若疯魔的衍空和尚忽然支离破碎了起来。
极限到来的出乎预料,却又理所当然嗯。
无数道伤痕从衍空和尚的身上浮现,就好像有人拿尖刀快如闪电地截割身体,腐坏的肌肉纹理浑浊、衰朽的血液恶臭难闻,随着一道拍岸的昏黄浊浪涌起,他就这样忽然被卷入了身后波涛滚滚的白马河中。
在最终消失的那一刻,衍空和尚似乎因为极度疼痛显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拼了命地伸出双手空抓,仿佛有一块视之不见的宝物就在眼前。
但他的挣扎就像这片浓而不散的夜色,转瞬就吞噬了一切存在的痕迹,彻彻底底、严严实实地将他卷入暗流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就在此时,白马河中传来声声咆哮,无数或虚或实的身影突然出现,纠缠住了衍空和尚那些状貌骇人、凶神恶煞的手下,竟然狂舞乱蹈着纷纷扼住自己的喉咙,猛然窒息而死。
江闻转过身来,一道诡秘的身影已经从暗影中蠕动而起,五官颠倒、惊骇莫名的面具已经被摘下,显露出一张血管筋络扭曲、肌肉蠖屈螭盘,根本连五官毛发都看不见的恐怖嘴脸!
“你竟然丝毫未伤?”
对方的声音语带诧异、雌雄莫辨,江闻现在知道了,那是因为对方的喉咙早就被掐碎,脸部也被有意地划烂撕毁,一种莫大的怨愤施展在他的身上,便让江闻隐隐约约察觉出是红阳圣童的手笔。
“凌知府,别来无恙啊。”
江闻喘着粗气,对方必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强弩之末,才会选择这时候现身。
凌知府所在之处,就意味着蒿里鬼国的扭曲入侵,也意味着某些冥冥挣扎的死者即将复苏,就像他先前所看到的那样,无数鬼物纠缠着生前的仇人,折磨虐待、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