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开始在村子里散步,沿着河走,走到有了困意再回家睡觉。每天晚上都走的更远一些,直到临走前一夜,我走了整整一晚上,一刻都没有睡。”
“这和您开始画画有什么关系?”
“就是那最后一夜啊,乌云已经厚厚地压了下来,今年的洪水看起来会特别凶猛。我在河边走着,听着河在隐隐怒吼,像大战前的战鼓。
我突然就不想走了,站在河边,眼前好似出现了我那一生。
我出生在这河边,在河边长大。在河边娶妻生子,在河边劳作了一生。我这一生都和这河紧紧绑在一起,它此刻在怒吼,我的身体里也像是有某处角落在隐忍着怒吼一样。
这一声怒吼,我憋了好久好久……
那天晚上我忍不住了,我对着那河大声吼了出来。
就在此刻,天降巨雷,劈在了河对岸的樱花树上。一声轰鸣,樱花树燃起大火,火光冲天。这火像是在帮助樱花树完成它的夙愿,那飞舞进乌云中的火星一定是樱花树的灵魂。
这一幕太美了,太美了。
我在河对岸看了好久,直到太阳升起,樱花树燃尽。”
“后来呢?”
“我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无法停止地作画。那一声雷好像也劈进了我心脏的某处,将我那一刻的人生和之前的彻彻底底分割开来。我想作画,我想进入我的画中。除了画以外,其它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的家人对此是什么反应?”
“我的家人以为我老糊涂了,老疯了。他们劝过我不止一次,但看没什么效果,也就不再管我了。
从此啊,洪水期间我也不走了。
我带着够我一人吃的干粮,爬到附近的山头上,继续画。
洪水,被冲走的人,土地,打落的樱花……我看到什么就画什么,我就是画了。”
“你那一生,是怎么结束的?”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在画画,画着画着,身体就不见了。我就四处找我的身体,找来找去,什么都没找到,只剩下这支画笔了。”
“你觉得为什么雷劈让你开始画画呢?”
“说来也是……您可别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