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军士卒离家日久,连战经年,又不服南方水土,军中疫病横生,早就已是强弩之末。
而攻下临湘后,士卒心里始终憋着的一股气也泄了,强行驱使他们南下作战,无异于以疲惫虚弱之兵,击以逸待劳之卒,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一战而崩。
以蒯越的估计,荆州军最好一直休整到八、九月份,秋收之后,再出兵为佳。
一来是让士卒有半年的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二来则是秋收之际,可以收割长沙南部诸县稻谷,以敌资养己方兵马。
然而问题是,蒯越虽是荆州军的主帅,可是他却没有决定权。刘表恐怕没有耐心等待那么久,加上蔡瑁、刘磐等“主战派”,势必会加速刘表出兵的决定。蒯越只希望这个时间越晚越好。
蔡瑁眉头紧锁的看着蒯越,不满道:“为何不可?”
蒯越说道:“临湘以南的水面全部都是刘仲达的水军,恐怕我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恐怕我等刚刚出军营,便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蔡瑁立刻反驳道:“不然。临湘至酃县,湘水水道蜿蜒曲折,衡山渔歌有云:‘帆随湘转,望衡九面’。我当初就是吃了不明地理的亏,才导致败于刘景小儿之手。我等以步骑为主力,兼程南下,对方若是走水路,速度远远不及我们,而若是改走陆路,岂能逃过刘中郎的骑兵追击?”
刘磐颔首道:“刘景军中马匹应该不多,而且多半都是一些不善驰骋的南中矮马,不值一提。”
蔡瑁、刘磐一唱一和,蒯越却不为所动,说道:“总之,我以为现在绝非南下的最佳时机,一切还是等将军来定夺吧。”
蔡瑁顿时急了,说道:“《孙子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万民,专之可以。’将军授蒯兄以国家重任、专事之权,如今有破敌之良机,当此之时,蒯兄可以迟疑不决?”
蒯越不为所动,说道:“正因为我受将军之重托,才需慎之又慎。为将者,可以无果决,不能不谨慎。《孙子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我等兵力,十倍于敌,以强凌弱,自当养精蓄锐,士饱马腾,以泰山压顶之势击败敌人,何以舍弃自己的优势,轻易犯险?给予敌人可乘之机?”
蔡瑁气急败坏道:“临湘之所以连年不下,皆蒯长史过于谨慎,如今还要再重演一次吗?”
蒯越愠怒道:“莫非蔡军师忘记了自己当初执意南下了?我屡屡相劝,你何曾听过半句?你败军而归,我可有讥讽过你?反而一再向将军为你求情。”
蔡瑁不禁老脸一红,他刚才是真的气糊涂,有些口不择言了,急忙向蒯越道歉:“是我情绪激荡,言语有失,蒯兄息怒。”
“总之,一切由将军定夺。”说罢,蒯越拂袖而去。
蔡瑁一脸铁青,亦含怒离去,只留下刘磐和赖恭相顾无言。
数日后,刘景的亲笔信笺摆在了刘表的书案前。
刘表匆匆观罢,几乎生出要将书信撕碎的冲动,可是看到信上笔画凝重,大气磅礴,堂皇如宫室殿堂一般的楷书,终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不忍毁之。
刘景此儿,他自问对其已经仁至义尽,然而他却屡屡拂其心意,而今更是隐隐流露出割据荆南之心,实在令刘表内心痛恨不已。
对于刘景的要求,刘表断然没有应允之理,别说他目前形势良好,除了荆南外,其他三面皆暂时无忧,就算是外部不宁,他也决不能容忍荆南出现第二个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