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来跟她说话,可她没心思听,也什么都不问,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怕爸爸在里边听到会担心,从小到大,爸爸最怕的就是她哭,她只要一哭,爸爸什么都能妥协。
她从来没有那样怕过,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有人过来,把她强行按在椅子上坐下,不时有人到她跟前来说话,那张脸晃来晃去,她却一个也认不出来,就觉得怕,怕得不行,怕得手抓成拳,脚趾头在鞋子里都蜷了起来。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那样慢,整个人象浸在冰冷的水里,无比的煎熬。
终于,那扇大门上方的红灯灭了,医生出来,她木然站起来,不敢过去,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但是别人告诉她,她爸爸暂时脱险,被送到重症病房去了,那人跟她说了两次,她才听明白,吊到嗓子眼的心晃晃悠悠往下落,跟抽筋骨似的,整个人摇摇欲坠,边上有人扶住她,说,“璐璐,你爸还在重症监护室,你千万要撑住啊。”
她听到这话,立刻深吸了一口气,振作了精神,是啊,爸爸只剩下她了,她一定要撑住。
她跑到重症监护室去,透过小小的一方玻璃,看到病床上的人插满了管子,根本看不清样子,就象个科学怪人,她心疼得不行,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可是已经很好,还活着就很好,她用手背抹着不停涌出来的泪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她只看了一小会,就被人拉走了,说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
她没有回家,一个人呆在医院里,想离爸爸近一点,在楼下的花坛边坐了很久,她去找医生,医生告诉她,只要她爸爸能熬过晚上,明天早上醒来,就算度过危险期,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医生的话给了她莫大的希望,她觉得爸爸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都能大难不死,这个晚上肯定能熬过去,所以她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明天一大早再过去。
可是第二天,她一清早拎着东西赶到医院的时侯,医生却告诉她,她爸爸没有熬过去,还是走了。
她当时就发了疯,抓着医生不依不饶,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明明都救过来了,怎么又走了?
好多人过来拉开她,她看到自己的东西掉在地上,被人踩来踩去,现场一片混乱。她的手一直死死抠住医生的白大褂,就象抓着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有人来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那样用力,她却不觉得疼,当那片薄薄的白布从她指间滑走的时侯,她才觉得痛彻心扉,仰着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混乱中听到有人喊,“按住她,快按住她!”
接着只觉得手臂上一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醒来的时侯,她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把手上的针拔了,趿了鞋子下地,开门出去,外头就是护士站,几个护士站在那里窃窃私语,没有人看到象幽灵一样站在门口的她。
“明明情况都稳定了,怎么又死了呢?”
“是有点奇怪,听那边的护士说,就是一下子的事,突然就不行了,血从嘴巴里冒出来了,堵都堵不住。”
“哎,她女儿也是可怜,听说没有妈妈,就一个爸爸,现在爸爸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了。”
“谁说不是呢,看得出她和她爸爸感情很好,刚才就跟疯了似的,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