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念暗自叹了口气,心头一软,将空碗递了过去。
曹敏修立即来了精神,不光给她倒满,还兴冲冲地问:“你要蜂蜜还是冰糖,我那儿都有!”
熟水注入粗瓷碗,腾起混着姜味的薄薄雾气,熏得姑娘眼睛发烫。她低头微微一笑,哑声道:“不必了,这样,就挺好的。”
略微发白的唇凑近了粗瓷碗,抿到了滚烫辛辣的液体。
曹敏修慌忙提醒她:“哎,烫!你凉一下!”
程心念感受着口腔内浓重味道,笑了:“这不是现熬的吧?你一直温着?”
“啊,是。”曹敏修无端紧张起来,“今日头儿忙了一天,晚上所里可能都得熬夜,那个,我准备点熟水,给大家提神,提神。”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匆匆丢下句:“我给头儿也倒点去!”
小伙子提着壶跑了,只剩下浓郁的紫苏熟水的气味萦绕不散。
程心念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哪有先给下属倒水,才想起上司的?”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左脸依旧发硬的疤痕,苦笑了声,若是两年前,遇到这么个知冷知热,细心周到的男子,她一定会觉得十分开心。
可是如今,她早过了沉迷于情爱的年岁。
程心念坐下来,一口熟水一口饭菜,吃得努力又用心,吃着吃着一滴水珠落进了菜里,喉咙中像是更住了,死活咽不下去。
终于,她推开几只碗,伏在书案上无声无息哭了出来。
她觉得宿命不公平极了,为何不让她在她最好看最纯粹的时节遇上这么个男人,偏偏是在她自己都放弃了情爱与姻缘后,才告诉她世上还有人真心对她。
不,程心念抬起头抿了抿碎发,以她那时的心智,即便遇上了曹敏修,她也不会动心——她喜欢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想来曹敏修也不会喜欢那时矫揉造作的自己。
她撑着额头,笑了开来,笑着笑着,再次哭了。
这道疤啊,不光是划在她脸上,也划在了她心上,那是她一生都洗不去的耻辱。
她对陶盛凌说,自己爬起来了,可是心中的坎哪里是那么好过的?她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相信男人,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全身心地享受情爱滋味,而不是对世事抱着惊弓之鸟式的怀疑。
书案上的饭菜凉了,凝了层油花,程心念怔怔看了会儿,忽而拉过来,重新提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