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好得让刘大炮都感到诧异,不过很快的,他就想明白了。
柴宗训命他主持东厂事务,这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晚唐时宦官将狗链子拴在皇帝脖子上当狗耍的往事实在是吓死人了,以至于晚唐之后的几个五代政权对宦官的戒备堪称历史之最,几乎是一丁点前庭的事儿都不让他们插手,处于严防死守的状态,且地位非常非常的低下。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天子家奴的宦官其实在这方面是远比朝臣的感触更加深刻的,眼下这位官家眼瞅着随时都可能驾崩,储君却还没定,这将来不管是君主立宪也好,还是谁当了新皇帝也罢,他们这些当家奴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拿上一笔养老钱出宫隐居,若是稍有不慎,下去陪伴主子也是极有可能的,而且可能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满朝的文武都不会在乎他们,天下的百姓更不会在意他们,甚至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没出现在天下人的眼中过。
然而现在有了东厂,虽然实话实说东厂的权柄并没有特别的大,和汉唐时期完全比不了,但是既然有了正式的职司,至少不会被无缘无故的被换下去,他们也终于有了在前台,并不完全依赖于皇权的影响力。
至少,不会任意的被人欺凌,乃至搓圆捏瘪了。
刘大炮笑着受了他的谢,笑着道:“东厂的权柄,可大可小,不过总得来说,你们是皇室的耳目,报社也是我们这些人的耳目,本质上,权力的监管,监的都是相权,两位日后还会应当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才是啊。”
两个人自然没什么意见,眼下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太互补了,而且二者几乎就没有任何的厉害关系,又都是八面玲珑的人,这关系想故意处得不好恐怕都难。
“杨公公,我们办报社的话……第一个要开刀立威的对象就是赵王,这赵王毕竟是天子的亲弟弟,一您的立场来说,会不会让您有些为难呢?”
这叫丑话说在前头。
杨公公闻言却是微笑道:“所谓天家无私,咱家也算是官家的贴己人了,想来这赵王与储君二字必然是没有缘分的,你们报社想要报道什么,我们东厂毕竟管不着,就像熊爷说的,报社是你们对朝廷的监督,你们监你们的,我们监我们的,不冲突。”
刘大炮笑着道:“二位,千万莫要对自己小瞧了,监督权是一个社会能够运行最重要的权力,指望御史台行使,那是扯犊子,我以为,朝廷的本质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这文武百官的吃穿用度,又有哪一样不是百姓的血汗钱?”
“目前来看,农业税虽然依旧是朝廷的主要税款之一,但是毫无疑问所占的比例已经很小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小。”
“商业税不出意外的话将是未来朝廷税赋的大头,而这其中,毫无疑问上市的几家大型商业集团又会是其中大头的大头,这其中最重要的就莫过于我们忠义爱国会和你们皇家矿务商会了。”
“我们代表了最广大的商人利益,你们则代表了皇室的利益,朝廷,花的都是咱们的钱,既然如此,咱们对他们如何花钱,又怎么花钱,必须得做到心中有数,那都是我们的钱啊。”
“皇权在日后会逐渐隐没,躲藏在相权之后将城乡推在最前面,这是我们和官家都有共识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去干涉丞相所处理的国务大事,所以我以为,东厂这边未来要想真的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还是在于这个监督权上面,你觉得旗下再成立一个反贪局如何?”
“哦?反贪?”
“是啊,我们把钱交给朝廷是信任朝廷,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如果侵吞国帑,这就是偷我们钱财的小偷了。”
“东厂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皇帝家奴,可以独立办案不受任何朝廷限制,也不用顾虑任何的其他部门,还有比你们跟适合的反贪污部门么?”
“至于你们本人,你们花得钱是皇帝的,跟朝廷没有直接关联,如果你们收受朝廷官员的贿赂,自然也应该由皇帝去管,换言之,除了皇帝本人以外,旁人并没有管理你们的权力。”
“您的意思是,给我们东厂执法之权么?”
“执法权当然不能给,你们只能查贪污而已,查完之后肯定还是要交由三司审理的,只是你们作为天子耳目当然要时时过问案件的进展,和详细的审案流程,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给你们问询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