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炮则是在桌上用筷子夹起一块烧鹅来吃,一边吃,吐出一口小碎骨头渣道:“咱们既然是骤然发难,以有备攻其不备,他一时难以招架手忙脚乱,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若是没这个效果,那反倒是奇怪了。”
“关键是这一招棋能不能把他打懵,打得懵了,若是个官僚政客,亦或者是私念较众的硕鼠之徒,直接在第一时间服软找我来谈判,我说不得还要送他一把万民伞的。”
“然而现在看来,这位郑相公虽是文官,骨头却是恐怕比一般的武将来得还要更硬,非但没有要跟我服软的意思,反而跟我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
杜孟东闻言不无忧虑地道:“今天他找了四位掌柜,听他表述出来的意思,是不惜一死了,甚至还打算叫邓森派兵来攻打扬州,思维掌柜对此,都表示有些担忧啊。”
刘大炮道:“啊,你直接说吓着他们了也就是了,兵凶战危,贼兵破城不论是否屠城,先死的一定都是这些有钱而无兵的富商,反倒是底层百姓,家无余财,烂命一条,只要不倒霉碰上纯粹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反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说着,刘大炮也不无闹心地喝了一大口的酒水,道:“你们以为,郑鑫这话是刻意传出风来吓唬我,还是真的要调邓森来攻打扬州城?他有这异地调兵的权力?我这就算是反贼了?”
慕容嫣道:“你算不算是反贼,说到底还是要看开封的意思,也是真的多亏了你在妓女和市井之中名声较好,我刚接到京里头的书信,说是市井之间对你多有同情,反倒是郑鑫现在的官声很差。”
刘大炮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朝中公卿又不是傻子,如何会不知道这扬州之事的实情如何呢,市井百姓嚼舌头的舆论,对朝廷决策来说纵使是有点影响,又能有多大?所谓朝野非议,重点还是要落在一个朝字上的。”
“权力这个东西,从来是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实话不好听,但黔首百姓作为被剥削阶级,想让他们闭嘴实则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不书于文字传播,说什么,只当听不见看不见也就是了。”
“因此真要说舆论,市井流言于咱们来说用处不大,真的能影响,甚至是左右朝中国策的,只有禁军。也只有军中的非议和同情,才能真的救我性命,否则一旦我这反贼的名头在开封做得实了,自然是,万事皆休。”
“嫣妹,此前我让赵匡美帮我做的股票、债券、存款之事,你可知这事在开封办得如何?可已经有人买了么?”
慕容嫣皱眉道:“你即是老美的结拜弟兄,又接了我干爷爷的养老钱,此事又有苏宁衔对你的默许,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真要是定性成了反贼,这恐怕是要逼着苏宁衔跟着你反了,兹事体大,开封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定你的反贼之名呢?”
刘大炮摇头道:“不可不防啊,苏宁衔虽然出身于殿前司,但毕竟外放的久了,代表的是江南本土派的利益,江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有割据意识,这方面,与殿前司也是相冲突的。”
“实话实说,我怕得倒不是邓森,据我所知,他应该是李重进的旧部吧,侍卫司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与殿前司非是一心,由他来入主扬州,这并不符合所有人的政治利益,自然,殿前司那边是会看在我这个朋友的面子上帮我说些好话,左右朝廷决断的。”
“至少邓森真的兵临城下之前,朝廷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定我的反贼性质,甚至真出了事儿,若是邓森拿不到开封的全套手续文件,只凭郑相公的命令就敢跨境而来,谁是反贼都还不一定呢,自古以来将相勾结就是大忌。”
“可我怕的是……万一邓森来了,我打赢了邓森,到时候……潘美会不会为了军功,主动请缨南下来打我呢?”
“眼下开封的博弈,实质上是殿前司与新官家的博弈,官家毕竟占有大义,寻常的政治手段,殿前司一方恐怕是很难占什么优势的,但若是扬州冒出来一个割据一方的大反贼呢?”
“扬州是重镇,对于朝廷来说是万万不能有失的,邓森若不顶用,眼下这局势,能派来打扬州的就只有他潘美的殿前司禁军了,军队这东西,终究是要靠打仗,才能够拥有政治上的话语权的,他们就算是想找个人出来黄袍加身,那也得带兵出征,大胜归来之后才有机会。”
杜孟东和慕容嫣闻言,一脸的惊诧。
他们俩,乃至于整个扬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担忧邓森,想的都是他攻破城门之后如何如何,结果这刘大炮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忧潘美?
已经在想你打退邓森之后的事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