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熏笼不放,看着柜面上,坐着一位乌绒衣的白须老者,正是回春堂的冯老大夫,他捋着须,给病人望闻问切,开方子。
回春堂里有三位大夫。冯大夫只是其中之一。大夫们时不时瞟她一眼,她知道,他们在笑她。但她真的太冷了。
以前当差,从没有吃过这种苦。
成了废人,散了功,就像是一朝又被踢回到了七岁那年,在冷水里洗衣裳,换几个铜板。
多亏,那时候她太小,从坟场里出来后,城里到处是兵营,她不认得路。居然倒幸运找到了容身之地。她只记得府里的沿河铺面,是老太太的嫁妆铺子。
之所以能记得,是因为以往有一年被城中洪水淹了的时候,她和爹娘就在铺子里。差一点被冲走了。她出了坟场,只记得这个地方,就撞撞跌跌找过去。
接下来几年,兵营脏衣多,她能洗到几件,她就独自住在被淹过铺子里面,二楼上还有床铺,箱子里有一层层的旧被褥。她不敢睡床怕有小偷和拐子,就缩在箱子里面睡。
居然也没人发现。
后来,她才想明白,也许是宋家迁去金陵城的时候,和附近的兵营打过招呼,也没有人敢来偷东西。
回忆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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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不容易在回春堂熏笼上烤暖了身子,缓过劲来,又吃了热茶。
她精神一振,暗暗打着算盘,翻着自己的小帐本儿。
药材也罢了,伙计也罢了。掌柜儿她也找到了。就差一个坐堂开方子的大夫。
论可靠,坐堂大夫当然要是她亲爹,但他爹也忒不可靠。
她是不敢让他一个人看病开方子的。就算是她只请一个普通中上的坐堂大夫都不行。需得一个名医名手才能镇住她爹。
“柳书生不行,他最会讨好我爹,才被我爹荐到了侯府,推荐到了侯爷跟前。”她与心腹友人孙娘子商量着。
童师爷的妻室孙娘子,今日来了回春堂,和她一样坐在熏笼上。她夫君以往在府里小帐房,跟着曹夕晚打理帐目。如今跟着连二管事在总帐房里。
二人悄语着。
她向孙娘子诉苦:“虽然这柳先生是平南伯推荐过来的,侯爷那脾气,必要问自己府里的人。头一个就问连二管事。”
她对连二管事的行事没有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