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梁韬摇头不已:“修仙不是要把人修成无知无觉的块垒木石,鸿雪客的性情言行,也要配上他的修为境界才受人钦佩。他年轻的时候,疏狂放纵,比罗希贤还要莽撞,任侠杀人、屡屡犯案。鸿雪客那是远在天边,旁人不知内情,倘若相处久了,谁都受不了他。”
赵黍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东海剑仙,居然有这样的过去。不过赵黍感觉,自己通过这番言行,大概试探出梁韬的性情了。
“我原本以为,哪怕仙家飞升,要给子弟传人留下后手,也无非是些御劫护身的法宝、助益修为的神丹,大不了干脆是一座守护福地道场的禁制阵法。”赵黍说:“但你现在却要搞一场覆盖整个华胥国的科仪法事,究竟有何打算?让永嘉梁氏千秋万代绵延下去?”
“如果可以,我倒是不介意。”梁韬言道。
赵黍沉默以应,梁韬只好说:“我永嘉梁氏仙祖青崖真君,见尘世杀伐不休、苍生受难,欲垂慈济世。我得了仙家法旨,在尘世度化鬼神精怪为法箓兵马,以此明定人鬼、设靖立治。未来若是有别国进犯,华胥国众修士便能凭法箓召遣各地兵马助阵。”
若非有衡壁公提前告知,赵黍估计还真会被这番话给唬住,因为搬出青崖真君这个名头,有志于仙道的后学晚辈定然不敢轻忽。
赵黍装出一副震惊难言的样子,又赶紧敛容镇定,双手十指却不太安分地一收一张。
“你……国师大人这么做,倒也、倒也十分高妙。”赵黍掩嘴思量:“明定人鬼之举,与天夏一朝设科文鬼律约束鬼神,算是一脉相承,也是赞礼官的看家本领。倒是设靖立治,我不太明白,靖坛是为供奉法箓兵马,立治又是何意?”
梁韬言道:“如果说城隍地祇统摄幽冥,那立治置职便是治理民物,使奉道者编户著籍、各有所属。”
赵黍立刻察觉问题所在:“等等,这不就跟各地郡县府衙冲突了么?”
“革故鼎新,理所当然。”梁韬说:“昆仑板荡,皆因世人不奉清静大道。只是仙法艰深,未必人人皆能举霞超拔,既然如此,不妨在人间开道国。
我便是奉了真君法旨,要接引华胥国万民同登道岸。相比起如今由昏昧愚庸之辈各占职司,未来各治师长则是由修炼有成之人担当出任。”
“你打算让修士担任官吏?”赵黍问。
梁韬反问:“你不就是么?华胥国设立馆廨、划分箓职,本来就是要让学有所成的修士任事履职。我无非是在现有基础上加以完善罢了。”
赵黍确实震惊了,哪怕他明知梁韬是在拿青崖真君做幌子,可这件事出自梁韬个人所求,让人更觉不可思议。
以赵黍学识看来,梁韬这种设想并非凭空捏造。天夏朝设阳法治生人、阴律治鬼神,各地郡县都有神祠祭所,并且登记在册,为朝廷所制。不为朝廷所制的淫祀邪庙,就会被攻伐捣毁。
而天夏皇帝驾崩有龙驭上宾之说,意思是乘龙升天,为天帝之宾,好比是飞升洞天的仙官将吏。就连天夏朝的都城也叫做帝下都,传说有天地神明上下交通之妙。
可见梁韬是打算在华胥国重现出当年天夏朝的境况,只不过这回高高在上的并非天帝,而是飞升之后的梁韬。
并且与渺远难测的天帝不同,梁韬要通过靖坛法箓掌控华胥国鬼神精怪,还要立治置职来干涉华胥国尘世百官,或者干脆就是由自己的弟子后人来担任各治师长。未来这个人间道国的阴阳生死,将彻底被梁韬所掌握!
“国师大人这么做,我就问一句。”赵黍说:“未来国主将置于何处?”
“师即为君、君即为师。”梁韬答道:“不过我也可以坦白,一家一姓承袭君位,往往是腐蠹之源,若要人间道国薪火相传,师君自然是贤能德才兼备者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