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院子里熟练翻出塑料盆,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洗张抹布,拧干,钻进柴房。
塑料棚搭的柴房就不要指望透气,平时冬冷夏热,更是连正经门都没有,一般用塑料布盖着勉强挡风。
初春的夜里很冷,那张一人小床上不得不堆满棉被来抵御寒风,棉被都是用了几十年的老棉被,又破又烂,基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屋里更是弥漫着一种汗臭、尿骚臭以及霉臭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很难想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长期呆下去。
而这里,却是宋奶奶的房间。
宋家这座二层小楼是宋奶奶花了大半辈子心血盖起来的,她丈夫早逝,咬着牙把独子拉扯大,到老却被儿子儿媳从宽敞明亮的水泥瓦房赶进了柴房。
看着这环境,有时候宋宛甚至还感慨,她爸妈至少对她有点感情,让她在家里有一席之地。
尽管那是杂物间改成的小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小衣柜,其他什么东西都放不下,连作业都要趴在床上写……可至少有片瓦遮身。
宋宛抿着唇,伸手拉开点灯。
“怎么不开灯?”她低声说。
“哼,我开个灯用点电,你妈能对我阴阳怪气三天!”
宋奶奶一瘸一拐走进来。
她的腿上个月摔伤了,因为养得不好,到现在走路都很吃力。
“他们暂时不会回来,应该在满村找我呢。”
宋宛说着,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房间——
掀开被子透气、用抹布把屋子里里外外擦一边、把尿壶拿去倒掉洗干净……
一应动作都是轻车熟路,因为在家时,唯有宋宛愿意帮奶奶收拾房间。
如果宋宛上学住宿舍去了,宋奶奶就只能躺在小床上脏着、臭着。
可是宋奶奶看起来并不感激,反倒骂她:
“以为做点小事我老婆子就会感激你?你个榆木脑袋,就知道闷头做事,哪天被你爸妈卖了都不知道!”
“……我不会的。”宋宛抬起头,清秀的脸上隐隐有笑,她说,“奶奶,我不要嫁人,我还要读书,要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