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深深吸口气,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位红光满面,笑起来像个胖弥勒的父皇,竟然是如此令人难以捉摸!
他这个当儿子的,对老子竟然完全不了解!
李璟搓捻着装有冰镇梨汁的瓷碗,笑呵呵地道:“朱秀留在江宁,没有根基,全凭周宗扶持。
周家与朱秀结亲,于我们而言,总好过和江南的高门大族,又或是晋王结亲。
其中妙处,太子可明白了?”
李弘冀撩开袍服跪倒,心悦诚服:“儿臣受教!父皇所思所谋之深远,儿臣不及万一!”
“呵呵,今日朕也是兴之所起,才跟你说这么多,这些话你自己记在心里,切莫说给旁人听,宋齐丘也不行!”李璟淡淡地叮嘱道。
“儿臣明白!”李弘冀抬起头,试探道:“父皇对宋相公,似乎也有所提防?”
李璟道:“身为帝王,决不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任何人!人心异变,最难拿捏。有的人只有宠着他,惯着他,时间久了,他才会露出真面目....”
李璟幽冷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弘冀的心却狠狠跳动了几下,额头冒出些汗水。
“朕已经下旨,加授韩熙载为勤政殿大学士、太子右庶子,呵呵,太子啊,往后你的东宫,会很热闹啊~”
李璟又冷不丁抛出一句,李弘冀当场僵硬住,抬眼望去,只见李璟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弘冀明白了,父皇是要让韩熙载出任东宫官员,和宋齐丘在东宫这片擂台上打得更加激烈些。
李璟刚刚继位时,韩熙载担任知制诰,专门负责起草诏令,还挂着御史头衔,常常批评朝政弊端,怼天怼地怼皇帝,搞得李璟下不来台,一怒之下纵容宋齐丘对其打压,找借口贬为和州司马。
近来宋齐丘位居宰相权势煊赫,或许又有什么地方触怒李璟,这才调韩熙载回京,先是出任中书舍人,担任铸钱使,如今直接加授大学士衔,塞进东宫,明显是针对宋齐丘。
这两个老冤家就像李璟手里的玩偶,拉一个打一个,谁不听话就打谁。
李弘冀满心感慨,以前他觉得父皇太过仁善软弱,可现在才发现,原来愚蠢的人是他自己。
先皇驾崩,李璟虽然以嫡长子身份当上太子继承帝位,但在先皇一众优秀皇子里并不被看好。
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人太多,晋王李景遂、齐王李景达,都是皇子里的佼佼者,身后有一大批官员勋贵追随。
可李璟却在这种看似凶险的情况下坐稳皇位,李景遂和李景达对他臣服恭敬,李景遂更是哭着求着不愿当皇太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