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门点了点头。不是不谙人情世故到了极点的书呆子,会如此直白读书人重名声重脸面,千年以前是如此,千年以后注定仍是如此。
宋恪礼被戳中七寸,凄然一笑,这回倒是真想一醉方休万事不想了,拿过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
元黄门不厌其烦写下一行字:人心本炎凉,非世态过错。
然后他拿毫尖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指了指自己心口。
宋恪礼轻声问道:“元黄门是教我要记在脑中,放下心头。”
元黄门欣慰点头,准备搁笔,想了想,缓缓写下第四行字:天下家国败亡,逃不出积渐二字祸根。天下家国兴起,离不开积渐二字功劳。
“谢元先生教我,宋恪礼此生不敢忘。”
宋恪礼起身,沧然泪下,深深作揖。
元朴没有出声,只是喝了口酒,低头轻吹墨迹,等干涸以后,才翻面,换了一枝硬毫笔,以蝇头小楷写下,“可知宋家之亡,出自谁手”
宋恪礼落座后,转头拿袖子擦去泪水,深呼吸一口,平静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必然是那靖安王赵珣。”
两位年龄相差悬殊的小黄门一落笔一说话,古怪诡谲。
若你得掌权柄国器,公私相害,可会报仇解恨
“不会”
若你成为朝廷柱石,公私且不相害,可会报仇泄恨
“因事因势而定,于国于民如何有利,我便如何。我宋恪礼哪怕被元先生当成志大才疏之辈,也愿谋天下,这确是宋恪礼肺腑之言。”
士有三不顾,此时你可仍是摇头
“再不敢。”
元黄门放下笔,两指相互搓指尖墨汁,终于沙哑含糊开口,“宋恪礼,道理你是懂,因为你很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可我还是要多问你一句,能忍辱偷生,籍籍无名十几二十年吗”
宋恪礼毫不犹豫道:“张首辅都做得,为何我做不得”
元黄门吐字极为艰辛,言语也就缓如老龟攀爬,“你爹会告罪还乡,一生不得出仕。”
宋恪礼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