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三哥就急忙来到书房,翻出曾国藩从京里带回来的竹箱子,找到膏药,交给玉英。
玉英拿着膏药二进卧房,见曾国藩尚未醒来,就悄悄地掀开夫君的衣服,把膏药轻轻地贴到前胸上,复又把衣服拉平,把毯子盖上,这才退出来,去找妯娌们拉话。
曾国藩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才睁开眼。见身上多盖了条毯子,前胸也被偷贴了帖膏药,不由自言自语道:“外面的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狗窝好啊!”
玉英此时正坐在卧房的外厢在给纪泽补裤子,听里间有动静,急忙推开手里的活计,轻盈盈走进来,小声问:“不再睡一会儿了?”
曾国藩笑道:“做官十几年,属这一觉睡得踏实——没什么事吧?”
玉英道:“罗相公来了有一会儿了。我见你睡得挺实,就没叫你。不会有啥事体吧?”
曾国藩急忙下床,边往外走边道:“长沙激战正酣,湘乡与长沙只半天水路。长毛打破长沙,岂能放过正在家里丁忧的曾侍郎!”
罗泽南正坐在书房里由国潢陪着喝茶,一见曾国藩走进来,急忙站起身,道:“你再不醒,我可要闯宫了!”
曾国藩坐下问道:“长沙敢是破了?”
罗泽南答:“总算季高才大,张中丞运气,长毛今日午后已撤围。”
曾国藩一听这话,忙对国潢道:“澄侯,快沏壶好茶进来。我和罗山以茶代酒,为湖南百姓痛饮他三杯!——季高出山,湖南之幸耶!天下之幸耶!”
罗泽南道:“长毛撤围,也不能全归功于季高一人。江岷樵的忠勇顽强,张中丞的调度适宜,各路官军的相互配合,都是促成长毛撤围的因素。涤生,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要商量的。”
“怎么?”曾国藩见罗泽南把话说得郑重其事,不由一愣,问:“何事值得你罗山这般重视?”
罗泽南道:“涤生,你是做过兵部侍郎的人——我的团练想搞一次会操,想请你给看一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长毛亡我湖南之心不死啊!”
国潢这时捧了茶进来,给罗泽南和大哥分别斟了一杯,便站到旁边,听两个人讲话。
曾国藩沉思了一下,慢慢说道:“罗山哪,我现在是个回籍丁忧的人。按我大清官制,官员丁忧,与百姓无异。不要说我做过什么侍郎,就算做过大学士,也不能越制!更不能参评地方上的事!”
罗泽南想了想,道:“涤生啊,还有一件稀罕事我要告诉你,你知道长毛这次围长沙,打的旗子上写得是什么吗?说出来把人笑死——‘剥皮楦草张亮基,活捉丁忧曾妖头。’”
曾国藩一下子站起身,冲口说道:“我又不曾与他们撕杀,凭什么要活捉我?真真胡闹!”
罗泽南笑道:“这你得跟长毛辩去。你猜张中丞怎么说?——死我一个地方巡抚,还得饶上一个二品侍郎!能让天下闻名的曾涤生陪葬,是件幸事!哈哈。”
“这个张亮基啊!”曾国藩重新坐下,自言自语:“长毛此次作乱,来势猛于以往。这一半得利于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一半是因为大清的种族歧视——”
国潢忽然接口道:“大哥,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满人入关,已统治汉人二百余年,好像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