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出大门,张亮基驻足。
曾国藩却忽然用手指着院子东侧的一顶无轿布的轿子道:“我来过几次,它就那么放在那,挺碍眼的,给我抬过去吧。我现在是什么缘都得化呀!”
张亮基先是一怔,猛然才想起曾国藩来省城已近一月,尚没有坐过轿子,忙道:“涤生,是我疏忽了。我明日一早着人给您抬过一顶轿子过去。我可以不坐轿,您这团练大臣,可不能无轿啊!”
曾国藩再次称谢,这才步行回辕。
第二天一早,张亮基果然着人抬过一顶绿呢大轿过来。
曾国藩围着轿子看了看,让王荆七赏了来人,又吩咐萧孚泗带两名亲兵,将绿呢布撤下,换了花呢,再选四名轿夫。萧孚泗满口答应。
曾国藩与罗泽南又匆忙赶到抚标操场,来为团营挑选教习,同时也想看看绿营会操。
这日偏赶上抚标与督标联合会操。大大的操场四周遍插了大旗,在风地里呼啦啦地响。
湖南提督鲍起豹,骑着高头大马,红顶子旁插着花翎,斜佩短枪、腰刀,耀武扬威地在场地往来巡视。鲍起豹的后边,跟着总兵清德、副将邓绍良等二十几名高级武官。
曾国藩按着礼节,和罗泽南趋步来到鲍起豹的马前,施礼问安。
按大清官制,武官再大,见了三品以上文官都须下马问安,文官只须还礼即可。
曾国藩虽是无品级的团练大臣,但因是丁忧侍郎,见了从一品的鲍起豹,照理是无须抢先施礼问安的。
但曾国藩为了能让鲍起豹支持团营,甘愿用下级见上宪的礼节来对待鲍起豹,这不仅让所有在场的绿营武官瞪大了眼睛,连身旁的罗泽南也大吃一惊。
罗泽南用手拉了拉曾国藩的衣袖,小声道:“涤生,不要自降身价!这些武夫,没有哪个是肯通情理的!”
曾国藩却不理,施礼问安毕,便闪在一旁,等着鲍起豹下马还礼。
鲍起豹却在马上拱拱手说道:“曾大人见谅,本提正在会操,就不下马还礼了。不知曾大人此来有何公干?”
曾国藩万没想到鲍起豹这般不通情理,脸色不觉一红,只好说道:“涤生此来,想从抚标给团营挑几名教习。”
鲍起豹道:“团练又不上阵杀敌,用教习做甚?可曾知会中丞大人?”
曾国藩道:“张中丞已面许涤生,准从抚标选几名教习训练团营用。”
鲍起豹想了想,忽然就一扬手中的马鞭,几十位武官从曾国藩、罗泽南的面前走过。
曾国藩愣了半晌,只好慢慢地跟在武官的马后,好像在慢不经心地踱步,其实是在仔细观察领操的低级武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