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天追着我们的玩蛇变态,就是石家十三太保之一。”兰斯洛奇道:“咦?你怎麽会知道石字世家的?像这种事,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应该不晓得才对啊!”
说到这里,兰斯洛不禁有些赧然。与风华相处也有数日了,除了晓得她极通医道,对武术似乎也有几分研究,其馀的一切却毫无所知,别说家世背景,就连她到底是属於什麽年份的鬼魂都不得而知。话说回来,石字世家成立不过二十馀年,她既然晓得,看来变鬼的日子也不长,起码不是上千年的高龄厉鬼。
“那位玩蛇的先生,是十三太保之一?”风华喃喃道:“我不知道,那天柳大哥你动手太快,他未及两招就被你击败,我来不及辨认他的武功家数……嗯!他会用毒物,又缠蛇在身,那该是石家的七太保石存和了。”
比起刚才,这番话更叫兰斯洛诧异。像这麽三言两语,就从人物特徵、兵器、武功路数,判断出人物身份,这需要对当前江湖各方势力有相当了解,如果是源五郎或有雪,有这份见识不足为奇,但是风华……一个生长在封闭环境,连异性都未曾接触的纤弱少女……
另有一件奇事,风华双目早盲,与周围的接触只凭听觉与触觉,那日与石存和对战过程极短,她又怎麽知道其中经过?不只是这样,这几日与她相处,风华因为眼盲,平时习惯闭上眼眸,但对於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又清楚得如同亲见,丝毫不输给明眼人。难道这也是鬼物的神通?
风华,这个栖息在沈家梅园的一缕芳魂,可真是事事透着古怪!
“石字世家财雄势大,高手如云,在大陆各地都有偌大影响力,如果惹着了他们,这样的武功确实是不够的。”风华细声道:“柳大哥,你是为什麽会和石家人结怨呢?”
谈到正题,兰斯洛登时抛开其他疑惑,耸肩答道:“哪还需要什麽理由,你看那玩蛇变态的阴险模样,就晓得他是坏人,物以类聚,石家的大票坏人要追杀好人,好人要想办法活下去,哪还需要什麽理由?”
他这段话讲得避重就轻,似是而非。论及自己这行人与石家结下的恩怨,谁是谁非,实在难说得紧,但无论如何,梁子总是结下了,照情形推演下去,和解的可能也甚是低微,横竖是当定仇家,把他们全看做坏人也不算过份。
“坏人……和好人……就是这麽简单吗?”风华幽幽自语,似乎有什麽事想得出神,兰斯洛不敢打扰,保持沈默。
“柳大哥,请把你的宝刀再借我一观,好吗?”
夯由来地,风华开口借刀,兰斯洛虽觉奇怪,但也不疑有他,摘下无名神兵,倒转刀柄递去。
这个男人,在他目前所说的话里头,有几成的真实呢?
柳一刀之名,是当前大陆上排名第一的采花淫贼。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就一个采花贼来说,他身上的气味太乾净了,并没有长期接近女子的脂粉味。而一个采花贼必修的轻功,他完全不会,以这样的武功,是不可能成为柳一刀的。纵然是,也仅是同名同姓而已。
但是,他也不是个会仅仅满足於自保的人。早上分别至今,还不满几个时辰,当他再次回来,身上的血腥味又浓了。那不单单是血的气味,还有一种悲伤、怨恨、遗憾的感觉附着其中,这代表,在厮杀中不仅是见血,更有了人命伤亡。
亡灵们对人世的种种羁绊、对死亡的恐惧与愤恨,透过鲜血而附着,形成了一股常人肉眼难见的怨血。吸收了这份怨血,这男人腰间的无名神兵,几乎是雀跃着期待出鞘,要在下一场战斗中痛饮人血。
能让它兴奋若此,险些就要跃鞘而出,早先杀伤的人命,必然不只一两个,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名。此刻,隔着刀鞘,那些被神兵囚禁其中的阴魂们,他们悲恸的呻吟与呐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本着只要有缘相遇,能医一人便医一人的医者胸怀,帮这男人治伤,增长武功,这本是好事。但因为这好事,又造成了二十多条人命伤亡,未来或许更多。假使自己视而不见,那日任由这男人伤发而死,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现在,这多出来的二十馀条人命,岂非有一半也是自己的责任?
唉……早晓得要救坏人并不容易,为何却连救一个好人也是那麽难?
夯由来地,风华长长叹了口气,兰斯洛正感奇怪,她已将宝刀抽出。梅林中本是幽暗森冷,隐约日光透过枝叶洒下,刀身荡漾出的,竟是一片血红色的凄艳厉虹,慑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