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芽闻言一怔,心头阴霾突然被拨了一下。
其实离开淮安的想法早就在她心中盘算过,也试探过颜氏的想法,可是一向温柔的颜氏却斩钉截铁地说过,此生只愿终老淮河畔。苏芽自己何尝不是也依恋着父亲生前的那些回忆?那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光啊。
何况宋瑾也在淮安,人无信不立,这是苏父生前对苏芽再三强调过的准则,她既要跟着宋瑾习武,又要履行对宋瑾的承诺,是以便只将离开淮安府作为最后关头迫不得已的选择。
可是,这些话却无法对外人说。
今天宋瑾的话,又突然刺激了苏芽一下:世事难料,譬如昨日徐明,以为是在压着沈淮打,谁知却被沈淮动动手指就取了性命;譬如今日曹开河,本来胜券在握,却在理刑衙门中众目睽睽之下,连番被动,终至惨败。
那么,若那个“最后关头”到来时,她有心无力怎么办?
“你说的对,还是尽量不要走到绝路,”苏芽微微舒展了眉目,点头道:“可是我若离开淮安,你怎么办?我对你还有承诺没有兑现。或者你已经想好了要我做什么了?”
宋瑾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芽,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翻腾着,隐隐就要探出来。
“你在认真想这件事吗?”苏芽微笑道:“想好了告诉我。”
她的样子,仿佛生死都在度外,只将信义二字置顶。宋瑾深深地又盯了她一眼,眼色突然急冷,闭紧了嘴,又大步向前走去。
这人向来就是古怪脾气,是以苏芽并不觉得怎样意外,垂下眼帘轻叹一声后,重又带上笑容,笑眯眯地追上去。
谁知宋瑾却突然在巷口停下,苏芽心知有异,立刻放轻了脚步,跟在他身后探头往外看。
此处正是刑部大街的岔路口,理刑堂审刚结束,她们溜得快,众官吏却刚刚出来,一时车马喧嚣。
苏芽眼尖,立刻看到人群中有两个眼熟的面孔,从衙门出来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便脚步匆匆地各自闪入不同方向。
却正是之前被邱奈成的侍卫从曹开河身边挤开的两个人,苏芽今日虽来得晚些,以前却不止一次见过他们。
“咦?他们要去哪里?”苏芽皱眉道:“锦衣卫竟没发现吗?”
宋瑾却只盯着某个方向,似乎并没有在看那两个人,也并没有听见她的话,突然沉声道:“我有事要办,你自己先回去。”
说完,他便将头上小帽一压,快步出了巷子,很快融入人群中。
苏芽根本来不及应声,只能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微一沉吟,打量自己身上尚未换下的变装,狡黠的神色从眼中一闪而过,竟也学着宋瑾的动作,将头上小帽一压,也快步走出巷子,融入人群,循着曹开河的一个亲信的方向而去。
因有个勋爵的身份护着,曹开河没有像其他人证那样当场被锦衣卫带走,郑斌却当面很公事公办地以配合调查为由,请他暂时不要离开淮安府。
“曹大人,如今徐明虽已身死,却有多人指证他生前曾指挥安排刺杀沈大人,所以我们需要对他进行调查,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