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神宝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做太监要有眼力。
这些年来,他一直被刘承珪压制。好不容易才盼到刘承珪那老匹夫被烧了半死,让他趁机取而代之。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多嘴,又便宜了别人。
“朕也知道,辽军来势汹汹,所以才准备迁都。但寇准和毕士安两个却坚持,朕应该渡河去澶州鼓舞士气。”迟迟等不来窦神宝主动给自己分忧,赵恒只好腆着脸向对方问计,“朕不怀疑他们两个的忠心,但只要说服不了他们,朕就无法离开这里。你以前伺候过我伯父,也伺候过我父皇,可知如果他们两个与朕易地而处,将如何处置此事?”
“这……”窦神宝打心眼儿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低下头小声沉吟。
赵恒的伯祖父是开国皇帝赵匡胤,当年无论在周世宗柴荣帐下,还是自己做了皇帝之后,都没少吃过败仗。
可赵匡胤却屡败屡战,从没因为敌人强大而心生畏惧,更不会在将士们浴血奋战之时,自己先仓皇逃命。
赵恒的父亲是大宋太宗赵光义,虽然两度伐辽都以惨败告终,却念念不忘第三度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并且几度大幅增加专门为北伐而准备的封桩银。(注:封桩银,赵匡胤和赵光义两人设立的北伐基金。)
如果赵光义还在世,辽军甭说一路打到澶州,恐怕刚刚打过易县,他就会率领倾国之兵迎上去了。甭管打得过打不过,都先打了再说。
“怎么,莫非你也想做那个,怂恿朕上前挨打的人么?”见窦神宝迟迟没有给出回应,赵恒忍不住冷笑着质问。
“没,没,老奴不敢,老奴真的不敢!”窦神宝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身体躬成了虾米状,“官家,老奴是个内臣,按照祖制不能……”
“朕准许你说!”赵恒才不管什么“内臣不得插手朝政”的祖训,皱着眉头吩咐。
“那,那老奴就又斗胆了!”窦神宝等的就是这句话,手抚自己的胸口,用极低的声音回应,“当初太祖皇帝在位之时,宰相赵普位高权重,几度违逆太祖之意。太祖器重赵普之才,也丝毫不怀疑他的忠心,便找了个由头,让他离开汴梁去巡视黄河。”
“你是说,朕找个由头把寇准调开?”赵恒闻听,眼神立刻闪闪发亮。
窦神宝伺候过太祖和太宗皇帝,年龄真的没活到狗身上。一句话,就让他感觉茅塞顿开。
“寇相一直忧心澶州那边的战事,昨日又有消息传来,辽军攻破了澶州北门。”既然注定要得罪寇准了,窦神宝再度用手摸了下胸口,仿佛能从此处获得涌起和力量一般,“官家何不派他去澶州替您犒赏三军。左右时十几万贯钱和万把石军粮的事情。只要他一走,官家就可以再召开廷议,讨论迁都。”
“嗯!”赵恒听得怦然心动,笑着点头。随即,又带着几分期盼询问,“可毕士安还在,朕总不能把他们两个都调开。”
“那就先不举行廷议,直接找个理由返回汴梁。毕士安性子软,肯定阻拦不得。顶多是给寇准送信,催寇准速速从澶州返回。而只要圣上的车驾启程离开了滑州,接下来是去升州还是去蜀中,还不是由官家一言而决?”窦神宝果然没辜负他的期待,歪招接二连三就抛了出来。
“此乃北魏孝文帝故智!”赵恒听得心花怒放,立刻给歪招找到了成功的先例。
当年北魏孝文帝打算迁都洛阳,也被群臣阻挠。他采取的办法就是,先走,然后路上再改变目的地。
结果,群臣被逼无奈,只好遵从了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