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摇了摇头,他强行将脑海里的律法条文屏蔽,随即,冲着门外高声吩咐,“牛巨,把这个案子,也和上一个打伤地保案,明天一起送县里去。村子之间械斗,既非抢劫偷盗,又非携带走私,本巡检没资格管!”
胸腔里,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一波接一波痛楚,接踵出现,让韩青脸色迅速开始发青。
然而,韩青却强撑着,不改变决定。直到弓手牛巨背影走出屋门,才笑了笑,对着心脏低声商量,“两个村子之间的冲突,既然没死没残,就堵不如疏。况且即便我带了弓手去抓人,他们也不可能交出真正的带头者,不过是找个同村最弱的一个出来的顶罪而已。”
也不知道是真的说服了“残魂”,还是他过了自己心理上那一关。心脏处的痛楚,缓缓平息,只留下一点闷闷的感觉,仿佛憋了一口恶气无法理顺。
韩青知道自己赌对了,笑了笑,快速在白纸上做好标记,然后信手翻向下一份卷宗。
是一支商队,被弓手们拦住检查时,发现了所携带的货物中有上百口铁锅。
铁锅是寻常物资,朝廷不禁止买卖。但是,朝廷却严禁向夏州李继迁的地盘上,输送任何生铁和熟铁。
“这个……”稍稍做了一下准备,韩青用手先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采用商量般的口吻,自言自语,“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党项已经融入了中华。所以区区百十口铁锅,算不了什么大事儿。更何况,人家党项人自己也擅长冶铁,镔铁猴子甲堪称一绝,大宋想买,都得花费重金……”
痛,真的是撕心裂肺!
哪怕他把“党项的冶金技术,远在大宋之上”这一理由搬出来,也没任何作用。
身体原主人的心脏,恨不得直接从胸腔跳出来,跟他同归于尽!
“也对,严惩,理应严惩!镔铁猴子甲,乃是大人物的穿着。普通士卒,哪怕有块铁板护在胸口上,也能胆气大增!”韩青原本目的,就是寻找一个既能与“残魂”和平共处,又不让自己受过多拿捏的方案,不是寻死,因此,果断选择了妥协。
心脏处的痛楚变轻了一些,却没有立刻消失。仿佛有人专门钻在他心脏里,监视他是否会恪尽职守。
韩青快速叫过一名弓手,让此人带着乡勇,将被扣留的铁锅主人,从关押普通犯人的临时监牢提出来,直接打入囚车。待雨停后,立刻连夜押往府城巡检司。
随即,在白纸上做好标记,揉了揉仍在隐隐发闷的心脏,笑着开始下一步试探。
第五份案卷,第六份,第七份……
疼,轻微疼,疼得可以忍受,疼得死去活来,投降,好汉不吃眼前亏……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仿佛一转眼功夫,天色就已经发黑。外边的雨,也早就停了。一眉弯月挂上树梢,蝉鸣声和蛙鸣声,伴着打更声,连绵不断。
听到外边的打更声,韩青放下最后一份卷宗,站起身,打着哈欠伸懒腰。
白纸上的标记,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