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下去你就下去,能咋办?让他们围着吧,有水有粮又饿不死你,去别一直在我身边转悠,把狼烟点了。”
大侄子应了一声,跑下去了。
霍老爷扶着堡墙的城垛,胳膊使劲但止不住腿颤,这人怕起来是真一点都控制不住啊。
他心说,当年自己还不愿修这堡子,现在看来,没准要靠这堡子救命了。
他本来确实不想修。
收到信那会霍老爷喝多了酒,正在瘦西湖赏雪。
都没仔细看信,只听送信的仆人说家里要修个堡子,估算要花六百两。
六百两,舍不得啊。
像他们这种在扬州做官的,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成日里,有盐商子弟带着吃喝玩乐,走哪都用不着花银子,享受的都是最好的,挥金如土。
可另一方面,这些都是空中楼阁,谁不知道这幻象随同权力而来,自然也会随同权力而走。
轮着自己从兜里掏银子,掂量掂量俸禄,一下子扔出去十年的俸禄,谁心里受得了。
可受不了也没办法,边上有人呢,不能落了面子,便应下了这事,在老家修起一座堡子。
当时霍老爷可从没想过,这堡子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
不过若硬要说他抠门,倒也不是。
可能是心里有愧,去年听闻东虏攻入蓟州,他当场掷出白银六百两,委托泽州卫调泽州匠人捐造千斤铜红夷炮、千五百斤铁红夷炮各一门,打算捐给朝廷装备山西入卫援军。
一样是六百两,这六百两他连眼都不眨,就丢出去了。
炮价其实不贵。
工钱、料钱加一点给大号丘八指挥使的好处费,就是霍老爷捐铸一门红夷炮的造价。
不存在匠人手艺的附加值。
但非常讽刺的是,只要指挥使的好处费给够了,就能保证匠人工作积极性,手艺就不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