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兴平,留恋风光也好,为求清静也罢,独独不可能只是冲着她。
万幸裴迆还算个守礼的君子,行事不似时下郎君那般不羁。倘若他堂皇昭告自己看上了清屏山中的“姜六娘”,传到庆海公主耳里,阿妙危矣。
然而即便他不昭告,庆海公主若是自己发现了蛛丝马迹,又当如何?这些裴迆却是没有考虑过的。
洒脱行事,率性而为,也确是他的作风。正如他授意吕氏新妇在佟夫人跟前揭穿她姜六娘的身份一般。
“替嫁之事,一味捂着,你便永远只能是姜七娘,唯有捅出,方能破局。以萧扈两家各自的立场,不会把事情闹太大,连皇后为息风波,必然会归罪姜氏,届时我以裴氏继女的身份接你回江州探亲,那么再怎么归罪也与你无关,裴家必能护你周全……”
只没料到萧琥早已知晓此事,还把她写入了族谱——这一意外打乱了裴迆的计划,好在紧跟着便发生了萧元度金屋藏娇之事,他观望了一阵,在闹得满城风雨之时出现,顺理成章接走了她。
这些在南下途中姜佛桑找他求证时裴迆便如实相告。
其实他谋算的不可谓不周全,也料定了有赐婚之实萧家不会把她如何,裴氏继女的身份也必然能助她从风浪中脱身。
但凡事都有个万一,若真是挚爱之人,会舍得拿她的处境与安危去赌那个万一?姜佛桑不确定。
她也并不在意。
毕竟裴迆确是帮了她的,责全求备,未免失之仁义。
“天下之大,山川之广,强于青屏山者多如牛毛,郎君放眼四顾,必能再寻得令你流连忘返之所。”
裴迆听出她的弦外之意,笑意微淡,“你当真确定了要回?”
姜佛桑颔首,“要回的。”
裴迆面上显出几分复杂来。
同行这一路,有意无意间,两人接触的机会不算少。
他们曾一个屋檐下躲过雨,野外露宿时也曾并肩观过星,甲板上望川畅谈,船舱内执棋对弈……
试探有,推拒也有,都是聪明人,姜佛桑是何态度,裴迆心知肚明。
他也做不来放低姿态去挽留一个人。
然而他也清楚,姜佛桑这一回北地,两人之间便真就再无一丝可能了。
或许,骄傲放下一时,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