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赵俊臣,也同样是嫌疑不小……从表面上来看,赵俊臣并没有构害老夫的理由,他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临时主掌陕甘军政,但如今陕甘三边正面临着数十年来最为严重的火筛入寇,边军内部也是糜烂至极,赵俊臣本身又是不通军略的文臣,这般情况下一旦是陕甘边防出现了问题,赵俊臣就必然要背黑锅、承担责任,按理说他应该巴不得老夫尽快赶到花马池营接替他的权职……
不过,赵俊臣的城府心机并不逊色于周尚景多少,谁也不能猜到他的真实心思……仔细回想起来,自从老夫返京入阁之后,赵俊臣就一直在利用西北边防的事情驱使老夫为他办事,他这次以赈灾钦差的身份离开京城抵达陕甘的起因、过程与结果,也处处透着蹊跷,总给人一种深谋远虑、刻意为之的感觉……眼下,赵俊臣在陕甘境内已是大权独揽,若是他当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又发现朝廷安排老夫前往花马池营接替他的时候,必然会想办法阻止老夫抵达花马池营,利用马匪也是寻常之计……”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眼神不住闪烁着精光,心中暗暗总结道:“总而言之,不论是庙堂里的几位权臣、还是蒙古鞑子与汉人奸细、又或者是赵俊臣,三方都有嫌疑……如今老夫被拘禁在地牢之中,完全不通消息,却也无法做出更多推断,但这伙马匪绑架了老夫之后一直没有谋害老夫的性命,就说明老夫在短时间内不会遇害,有这么长时间作为缓冲,朝廷迟早会来救援……等到老夫重见天日之后,只需调查一下这段时间的种种事情,就足以做出进一步的推断!
若是老夫被马匪绑架的事情让蒙古人早早知道了消息,借此来威胁西北边防、勒索物资,那就表示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蒙古鞑子与汉人奸细!若是在老夫被囚禁期间,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朝廷完全不能遮掩消息,那就说明幕后主使只想要打击老夫的威望名声,却是朝廷中枢的几位权臣嫌疑最大!但若是老夫被囚禁期间,赵俊臣趁机做了什么大事,那就代表……赵俊臣的嫌疑最大!说到底,最终就要看老夫被马匪绑架这件事让谁受益最大了!”
这段时间以来,梁辅臣一直被囚禁在地窖之中,没有机会条件去做任何事都,只能反复考虑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
梁辅臣原本就是谋略过人、心思缜密之辈,又有长时间的仔细考虑、认真推断,即使是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也足以推想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所以,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推敲,各种假设也被推演了无数次之后,诸般想法已是在梁辅臣心中无比清晰了。
包括自己重获自由之后究竟应该要如何调查找出幕后主使、以及自己到时候又该要如何出手报复!
事实上,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能够获悉梁辅臣心中的种种想法,必然会犹豫自己究竟是否应该要把梁辅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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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老爷、各位大爷,贵客们吃饭了!”
就在梁辅臣再次暗思之际,玉清观的地窖被打开,一名相貌猥琐的中年汉子探头观察了一下地窖里的情景,又嬉皮笑脸的向着地窖内众人大唤了一声,随后就把几盒食物用吊篮垂入地窖。
见到这名中年汉子的出现,又见到吊篮里的食物,地窖里出现了一阵轻微骚动,众位随从与护卫的目光纷纷汇聚在梁辅臣身上,等待着梁辅臣表明态度。
梁辅臣并没有绝食抗议的想法,也不想刺激这些绑架自己的马匪。
所以,梁辅臣轻轻点头,示意众人可以接受马匪们的食物。
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发生,吊篮里的食物也很快就被人拿走了。
张道真乃是梁辅臣的亲信幕僚,在地窖众人之中地位仅次于梁辅臣,他分配了所有食物之后,就将一根鸡腿、一块烤鱼肉、以及两个白面馍馍送到梁辅臣的面前,低声道:“梁阁老,您也别想太多,还是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吧。”
梁辅臣轻轻点头,完全没有矜持的意思,直接拿起面前的鸡腿就咬入口中。
嚼了两口鸡腿肉之后,梁辅臣突然冷笑道:“这只烧鸡的手艺不错,虽然比不上名店大厨,但也不应该是马匪会有的手艺……”
张道真轻轻点头,低声说道:“学生也认真想过来,咱们被囚禁以来,每天都有早午晚三顿饭,每顿饭都算得上丰盛……暂且先不说这些饭菜的花样手艺绝不是寻常马匪应该有的,绑架咱们的这伙马匪皆是西北平民出身,所有人都是习惯每天只有早晚两顿饭,这每天三顿饭可是只有京城与江浙附近才有的饮食习惯……”
梁辅臣再次冷笑,说道:“是啊,西北地域物资匮乏,百姓哪里有每天三顿饭的习惯,就更别说是为咱们这些囚徒考虑得如此周详了……看样子,这伙马匪的幕后之人必然是与京城那边有关系了……至少也是富裕家世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