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亚当·斯密,在这个问题上也无解,给出的解决方式,是完全反无形之手的:一,中国应该让出航运业,让最赚钱的航运业由欧洲来干,而把资本投入到农业和工业上;二,英国来当东西方的贸易中间人,也即由英国来控制东西方贸易的航运。
这句话,即“让最赚钱的航运业由欧洲来干,而把资本投入到农业和工业上”不是说不对。
而是在于,东西方贸易的利润和回报率是多少,你亚当·斯密真不知道?既然谈无形之手,那么,这无形之手怎么就能让资本不往航运业东西方贸易上跑,而是跑去农业和工业?
其二,1759年《道德情操论》、1776年《国富论》,就这个时间点,你英国啥水平啊?啥亩产啊?啥棉纺织业水平啊,敢居高临下说东方在工业和农业上不如欧洲?你1776年敢放开自由贸易,中国这边就算睡着了、睡死了、从世界上被抠去异次元了,孟买、苏拉特、达卡的棉纺织业,就能把整个欧洲冲死,心里没数吗?
真以为搞死印度手工业的,是大英先进的工业生产力?分明是东印度公司的刺刀、军舰、和行政力量下的关税、以及有大炮和战舰能维系这个行政力量。
故而,在大顺的现状下,李欗不可能去“反思”什么,为什么大顺的农业亩产不如欧洲、为什么大顺的棉纺织业不如欧洲——人,怎么可能去反思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呢?
反而,鉴于这边过早的“国内统一的市场”的形成,以及陕西没有给江苏丝绸加200%关税、苏北也没有对辽东大豆征收200%关税以反制辽东柞蚕丝的事实。
使得,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核心基础上。
在小地产所有制、比欧洲激进的多的私有制的基础上。
李欗不得不把目光,投降了基建、物流、运输,这几个东西。
既是自我思考。
也是历史行程——因为,废漕改海之事,就是个鲜活的样本,也是大顺之前二三十年变革,众人眼见到的影响最大的变化:扬州衰落、鲁西北崩溃、沿海地区大发展。
别的地方都好说。
而曾经“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扬州,被刘钰一通改革,弄成了这般模样,这对大顺的精英阶层的震撼,是极为巨大的。
可谓是,这二三十年间,看着扬州的颓败,真正目睹了什么叫“沧海桑田”的变迁。
在这种历史行程下,大顺的精英阶层,不得不从物流、基建、运河、海运、运输成本等等问题,去思考经济问题。
都是城市,但“影响力”是不同的。扬州颓废,在大运河建成之后的封建王朝,其叫人思考的程度,非是其余地方可比。也真的让大顺的精英阶层,亲身体会了一把二三十年间的“沧海桑田”,其震撼之大,其实比试验铁路、黑烟蒸汽机,还要大。
大顺自有国情在此。
就如刘钰要是拿个怀表给皇帝,皇帝会觉得奇技淫巧,挺好玩的;而抓一把化肥给皇帝,皇帝就得惊呼,科技的力量如此伟大。
同样的。
刘钰在大顺这边讲半天的自由贸易、重商主义、贸易顺差、贸易逆差,众人觉得啥玩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