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收下心思,听父亲说担心什么,想了想,却没想到有什么可担心的。
“父亲担心什么?”
齐国公站起身,摇摇头苦笑道:“当初禁教之前,这洋教在京城贵族妇人中传的极快。若说什么求神仙庇佑,我看与信佛求道无甚区别。但有一样,这洋教禁止纳妾,单单是这一件事,便足够一些当初在京城贵人妇女中传的快了。你母亲当年也是差点信了。”
“如今天下禁教,但威海这地方颇为不同。不少洋人在海军中做教官,当地也有一些家眷,在那里是有教堂的。一来照顾那些人求神拜天之心,二来便是若家眷不去守常那里也招不到最好的人手。”
“总归,到了那边,万万小心。守常的性子我知道,他不喜妇人足不出户,到时候你又要管着诸多事,难免抛头露面。当地女人多有信教的,这个你可万万小心,莫要因为洋教不准纳妾这样的缘故……”
“许多人盯着守常呢,威海暂时又不可能把西洋人都驱逐,里面麻烦事太多。”
当初天主教在京城是很有势力的,朝中一大堆的传教士,单单是在紫禁城附近就有两三座教堂。
一座是前朝万历年间利玛窦建的;一座是利类斯建的。后者源于当初大西军张献忠之死的一些内幕,作为供职于大西军的传教士,给出了一个和张献忠义子们完全不一样的张献忠之死和遗言的记载,成为了大顺分化瓦解大西余部的关键。
一直到禁教之前,天主教又走上层路线,尤其是不准纳妾的教条,很快在女性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田贞仪听到父亲原来是在担心这个,轻轻笑道:“父亲多虑了。妇人多信神佛天主,无非是整日足不出户,闲极无聊,而求诸于心中有个寄托。亦或洋教聚会,有人陪伴,免于空虚。”
“便是陛下开恩,允我在威海,我哪会足不出户在家闷着?”
“再者,我虽喜好实学,但之前懂实学的多是传教士,欲学实学,必要接触传教士。如今传教士的本事,却哪里比得上他?至于当地女子,我纵有接触,西洋女子懂这等学问的却也不见得有。”
“我本担心父亲要说,因着去了一趟欧罗巴,见女子抛头露面觉得有伤风化,特来告诫女儿。原来是说这个……父亲大可放心。信教之事,假意改信、日后悔过者西洋故事里比比皆是。若真有纳妾之心,便是信教也挡不住;若无这等心思,不信教也不会就生出心思。”
齐国公打量了一眼女儿,想想女儿平日里对佛道的看法,笑道:“是了,倒是我多虑了。不过抛头露面之事,我虽算不得开明,却也不是太过在意。待你嫁出去,更是别家人了,我更管不到。守常的性子我知道,他既不肯,又不愿意,你本也是个想要飞出笼子的鸟,我说了又有何用?”
“还有一事。我是这般想的,日后你多劝劝守常,该退就退。日后若是陛下兴办了科学院,他本就喜欢实学,到时候便退到京城,做科学院的祭酒,也是好的。天下的事那么多,哪里能全管得过来?”
田贞仪嗯了一声,答应的大大方方,心里却想,此事我才不说呢。
三哥哥视实学为器,以我看来,实在算不上喜爱,只是做工具罢了。
樵夫可喜欢斧子?渔夫可喜欢渔网?
到时候说了,反倒叫他觉得我不懂他,那又何苦?
便是一身荣华富贵,若做不得想做的事,也无趣的紧,到时候每日见闷闷不乐,又有甚么意思?
无非不就是担心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进退进退,便是舍了本心。三哥哥的本心又不在传爵荣华,何必违心去做那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