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育婴堂、养育院,鳏寡孤独皆有所养。朝廷于各处设置谷仓、义仓,以防灾年。
任何内阁制定的政策,只要通过,则内阁有建议权、执行权,也有监督权。天下百官如有臂使,偶尔会有一些奸佞小人,也会被每三年一次的清查、京察和大计,从而将这些败类清除。
读书人只要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免除赋税和劳役,或者继续求学,或者在乡间做教书先生以传播圣人之言。
天子为天下表率,仁义为先。每年农耕时候,必要祭天而亲自扶犁;皇后亦要在春时弄蚕,以彰天下妇女之率……
这一通说完,寺子屋的师匠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仿佛血液此刻在体内沸腾,冲击着他的心脏,又泵到了脑中,眼前一片洁白的光,那是三代的盛辉、仁义的天下。
锁国之下,他没见过唐国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是,他见到了唐人的军队,甚至还看了一幕大戏——昨日,刘钰花了二十两银子,雇了一个陆战队的军官抢了两斤咸鱼,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鞭子二两银子的价格抽了那军官十鞭子——有这样的堪比王师的军队,难道不正说明了只有那样的天朝才会诞生这样的军队吗?
梦幻般的感觉萦绕在他的眼前,无法散去,而眼前这个人已经是伯爵,却如此平易近人,毫无架子,若不是那样的天朝,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
刘钰眼见他已经晕了,怕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补充道:“你莫要以为三十税一很少,似不可能。然大顺九亿亩土地,以亩产一石去壳纯粮算,以一石一两银子算,则依旧可以收税三千万两。”
“这钱却非天子所有,而是归于户政府,天下为公。一则养军、二则护民。诸如修水利、建宫殿,亦不是征发民夫,而是给钱。民众乐,每逢此事,必争先恐后。”
把这个最可能凭数学找出漏洞的话堵上,实则句句都打在幕府特殊的分封制的伤口上。
寺子屋的师匠口干舌燥之际,他又听刘钰感叹道:“我听闻,日本的民众极苦,公四民六,又有庄屋、组头、百姓代从中克扣。各藩藩主,又穷奢极欲,甚至说农民像胡麻、越榨越出油,私下又征收重税。”
“天朝曾有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不过是诗人感叹以刺国政之言。如今看来,日本却是真的。”
“享保十七年,饥荒至,我闻日本国民众苦难,特送来番薯救荒之法。却也听闻,一些富户趁机兼并土地,乃至于富者阡陌相连、贫者无立锥之地!”
“既入土佐,又见民众面有菜色,自己种米却不得食,只能啃萝卜和地瓜。人非无情,人性本善,见此堕泪,岂非情通?圣天子远在京城,亦有所耳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兴教化于小邦,非为取其土,实为行仁义也。”
“又闻日本如今尚且子承父业,四民不通,又无科举取士之途,庸碌之辈皆立朝堂,朽木为官,以一国为私产……”
狠狠地发表了一通感叹,围绕的全是仁义二字,正说在了这寺子屋师匠的心坎上。
刘钰拱手道:“先生既学古儒,当知何谓仁义。难道我说的这些,不是仁义吗?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子阔有万里之土,又岂在乎日本尺寸之地?实是不忍民众之苦,正要推翻暴虐,以兴德政。”
“我不懂日文,还请借先生心中浩然之气,做檄文一篇,以激万民之志!”
正是热血上头的读书人被刘钰的理想国冲昏了头脑,又被刘钰最后的一句借他心中的浩然正气一用,再想着自己因为长子继承制而受到的不公待遇,当即泼墨,在刘钰的引诱下,挥毫一篇。
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小人治国,灾害并至;此盖往圣之深诫于后世人君人臣者也。东照神君亦尝谓:“怜恤鳏寡孤独,是为仁政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