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将来可能要吃的苦,他们还真不是太在意。
他们不是出海做生意、赚大钱的商人。
而是一群在祖籍活不下去,被骗、被诱到巴达维亚来做苦工的。但凡在能老家活下去,谁肯来南洋?
蔗部当奴工的日子是苦,经常因着这样那样的热带病就死了,但胜在饿不着。再不济,这里虽没有棉花田里的西瓜吃,但啃啃甘蔗也还行。
日后还能弄个巴厘岛的黑女人,凑合着也就过一辈子了。
想着儿子们出生就“不愁工作”,能继续砍甘蔗榨糖;女儿可以送到城里做个奴婢,或是给人当个小妾。这生活,还是有奔头的。
实在不甘心这么活的那些人,早就拉杆子去了南边的火山聚义了。
但这种生活的奔头,也很脆弱。
要不是牛二等人起义,把核心力量直接拉走,也没有在巴达维亚周边搞大事,只怕这些人也就跟着一起干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里面都是朝廷的算计,甚至于他们去锡兰,都是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刘钰对移民锡兰的死亡率,心知肚明,这时候也只能坏话好说。
“你们放心,把你们装船上扔下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一来朝廷的船在呢,红毛鬼哪敢?”
“二来到了锡兰之后,点人头数钱。陛下仁慈,给你们出了三两年的人头税,也是知道你们实在是无以谋生,这才不得不出海的。也是盼着你们到了锡兰,日后总能分个三五亩地。”
“等到了锡兰,活一个人,就交一个人的人头税。红毛鬼也会多用点心。”
这些奴工听着这话,觉得这还算是句人话,眼前这个钦差大人看上去人不坏,一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大人,咱朝廷管不到红毛鬼,可那些假洋鬼子也治不了吗?就刚才和大人说话那个,整日克扣我们,稍不听话就鞭打。动不动就拿红毛鬼压我们。”
“只说我们都没有居留证,若是谁敢闹事,就交到红毛鬼那,给红毛鬼干苦役。给红毛鬼干苦役,和死了也就没啥区别了。”
“说实在的,我们在蔗部里干活,红毛鬼还真没欺负过我们,主要是我们也见不着。可最坏的就是那群假洋鬼子。”
刘钰笑着端起酒碗,和这几个敢说话的人碰了一下,笑道:“红毛鬼要真不欺负你们,那你们为什么怕去服苦役呢?”
简单的一句话,让这些人都陷入了沉思,心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