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罢这些,再不提此话茬,转向跪在前面的馒头道:“米高米子明,朕记得,当年是在伐罗刹的时候,你立下了功勋,是吧?其时朕问你将来欲做何事,不过是欲得一良家子之女、脱奴仆之命。”
“如今一晃十余载,如今你也多立功勋,又与鲸侯最近。男子汉大丈夫,若有功勋名爵,何患无妻?如今昔日之盟念,也已成就。此后打算,无非封侯,朕自不问。”
“皇子欗等,皆举你为南洋都护人选。刚才你对答如流,心思缜密,朕亦甚慰,似足可当此任矣。”
“刚才既说‘传道’事。朕且问你,若你经略南洋,其‘道’若何?”
皇帝刚说完刘钰为人师、传道解惑之言,如今又问经略南洋之“道”,看似简单,实则实则是一道很严重、也很危险的问题。
馒头跟着刘钰久了,早已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思。此番北上入京,更是早被刘钰耳提面命。
此时皇帝如此一问,他略作犹豫,若思考之态,思虑许久,回道:“陛下,臣以为,南洋事,千头万绪。”
“贸易等事,乃朝廷执掌,非南洋自己能成。期间外交、谈判、海军等事,方为关键。此朝廷路线,非南洋之道。”
“臣以为,南洋之道,唯在一个内外之别的‘别’字。”
皇帝听到“内外之别”四字,问道:“别在何处?”
“回陛下。臣以为,南洋可以产稻米,蔗糖、香料、苏木、靛草、棉花。”
“但南洋,当一根铁钉、一杆火枪、一斤铸铁、一台机器、一艘战舰都产不出。此所谓,内外之别也。”
“此,为经略南洋之‘道’也。”
“凡南洋都护,当以此为正途。”
“其事可行否?其政可施否?皆可以此为准绳,多以衡量。若不识此道者,不可担都护南洋之重任。”
“其余政策,皆为术尔,非道也。”
皇帝不置可否,也不嗯,也不哦,许久才道:“卿试言之。”
“回陛下。若北方草原,不产铁器,必要互市而得茶、米、锅等。”
“然,草原产马,若不互市,或遇灾荒,草原动辄十万控弦之士扣关。在火器、刺刀之前,中原亦骑马、控弦,胜败难料。”
“南洋则不同。南洋便是产马,亦不能游过大洋;舰船火炮之技巧,南洋虽有上等柚木桧木,一则无钱、二则无工匠、三则无军校教授控船之法。只此一样,便若有不臣之心,又如何成事?”
“此臣以为,南洋绝无藩镇祸乱之缘由。此朝廷管理南洋地方之基础。如此,都护南洋者,或忠、或奸、或有私心、或有逆意,朝廷皆不必担心渔阳鼙鼓动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