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商人是真觉得这些穷苦的年轻人有些见识,因为他原本是贩私盐的,后来攒了些本钱,也在运河边上盘了店铺。
只是,伴随着海运兴起,以及最终朝廷下令废止运河漕运这件事,使得运河两岸不可避免地衰落了。
很多商铺宁肯抱怨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却也不想离开去谋别的活路。
这商人则不同,狠狠下、咬咬牙,觉得运河两岸迟早要彻底衰败,便将产业都变卖了,另寻活路。
这一次来海州,按说趁着这个“化枭为商”的机会,做回老本行去卖盐,是最好的。
但他当个走私贩子,却也知道,如今朝廷这般改革盐政,改引为票,而且小资本只要有个几百两银子就能入场。
只怕之前卖盐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恐也不是很好做了,利没那么大了。
终究专业对口,也就当是个兜底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新产业,自己之前也不曾做过,且等着过些日子去松江府那边转一转,看看再说。
商人实在没想到,一群身上穿着打补丁衣裳、住麦草铺的穷孩子,竟能有这般见识。
好奇之下,他将耳朵支棱起来,想听听这些人到底还能说些什么。
那几个年轻人讨论了一阵运河被废后的局势,又谈到了海州。
其中一人就说起来海州的前景,指点江山般说道:“我看以后海州可是好地方。之前报纸上就说了,这苏南缺煤,也缺柴草。若按照上面说的,把路修好了,这里运煤去南边,如何兴盛不起来?”
“书上说,蒸汽机一物,毕竟大行天下。事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要说运河边上那些商贾,就该琢磨着开煤矿、修路之类的。”
“合股去把这边运煤的路修起来,收运费,还有个不赚钱?”
“也就是我没钱,我若有钱,非要在港口那边屯好大一片地。日后就算盖仓库,堆煤,建货栈,都能赚回来。”
“将来海州肯定不是因为盐而名闻天下,必是因为苏南所需的煤。”
说到这,在那侧耳偷听的商人就已经有些听不太懂了。
他又不曾看过这些学生的书本,如何知道什么叫蒸汽机、什么叫未来的蒸汽车的构想,什么叫铁路之类的。
当然,这些年轻人肯定也没见过。
但这些年轻人也没真的去过非洲,却知道那里的人浑身漆黑;这些年轻人也没真的摸到了引力,却笃信万有引力导致他们跳起来还要落在地上。
他们对书本上的很多内容,笃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