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恢复期,这盐引世袭之法,也还凑合。
当然,最终让大顺李家王朝下决心动盐政,还是因为海外贸易替代了盐税的国债属性、北方战争结束战略重心难移盐政的最后军事动员法意义也不存在了。
但其实也是皇帝耍无赖了:我就不认这过去的契约了,你能怎么滴吧,不服就拉队伍干一下子,我在紫禁城等你。
保障这一次盐政改革的“民意”基础,是大顺刚刚完成了东征、西讨、南下、修淮河。向全天下亮了朝廷的肌肉——我在二十年内做到了类似隋炀帝做的几件大事但还没有亡国。
梳理清楚了从大明开国的中央财政政策、到后来的开中法、再到最后的纲盐法的仿佛必然的路,也就明白两淮盐政使为什么会说刘钰让他信仰崩塌了。
本来他雄心万丈,觉得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盐政问题。
但从书本走到现实世界,随便几个小问题,就让他拿不出可以完美解决的答案。
问刘钰,怎么办。刘钰说,要一条从初一从东海出发、月末就能到西域的道路运输网,否则无解。
换言之,在刘钰看来,想要根本解决盐政问题,根本在物流运输,不在这个政策那个政策。
既在生产,也不在生产;也在引票,也不在引票;既在政策,也不在政策。
只要没有他说的朔日发东海、晦日至西域的交通物流体系,或者隐晦的真正说法是生产力达不到一定水平无法做到下一步。
那么,现在条件下,不管怎么办,都是修修补补。因为真正能解决的办法,现在的生产力水平不支持。
刘钰是觉得无所谓,信心满满。
可两淮盐政使敢相信吗?敢相信有朝一日,能有一个月就能从东海跑到西域的交通工具吗?
既不相信,再回头看看从前朝开始的一系列变革,他仅存的那点理想和信仰,真的是崩了。
他不信刘钰在欧洲到处兜售的那一套自由贸易理论,但他相信仁政王道,一样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虽然推理过程和公理完全不一样。
仁政王道的推演,私盐合法化,放开盐禁,就是利民的。这个当年盐铁会议的时候,就已经扯的一地鸡毛了。
这个无需狡辩谁是“民”,如果这是个纯粹理论的问题,并且不考虑国防、赈灾、水利等开支;不考虑国家调控边远地区的经济转移;不考虑教育等等等等完美条件的前提下,确实是利民的,而且确实是庶民的民。
但,现实的结果,就是没钱差点亡天下。
这是信仰和现实的冲突。
而理想和现实的冲突,则是他认为有好办法,可以既保证朝廷的税收,也能降低盐价,使百姓受益,取一个“折中”的仁政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