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瞻也垂眸下来,与他对视一眼。
他的眸色温柔,眼中含着几丝鲜明的笑意,轻声的感慨:“其实方才醒来的那一瞬我是有些恍惚的,几乎有些没反映过来这究竟是在哪里,后来感知到你在我身边,便又觉得这样的日子仿似是太过奢侈了。”
这座平国公府,本该是他的家,可事实上他真正在这里度过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
没见过母亲的脸,现在甚至也记不得祖母和父亲的模样了。
从他开始可以清晰的留存记忆开始——
他身边就有祖父和姐姐了。
祁欢想到他家的事,心中也不免有些黯然:“我听说你是从小跟着皇后娘娘在宫里长大的,老国公又不在京城,你那时应该也是很少回来吧?”
即使顾皇后待他再好,可是宫里那个环境……
那也总归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
尤其——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定会有寄人篱下的生疏感的。
顾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唇角牵起一抹笑,神色淡然:“我其实不喜欢宫里的环境,可那时候……也没得选。后来我去找祖父,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觉得踏实,可是吧,战场那个地方踏实又能踏实到哪儿去?”
他说着,忽而转动视线也将这屋子打量过一遍,之后就苦笑出声:“这趟我回来,其实住在这里都打从心底里觉得陌生。可是就在刚才,我抱着你醒来的那个瞬间,发现你在我怀里,我才突然有了一种那种鲜明的感觉,觉得这地方确实像是个家了。”
祁欢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双臂用力收紧了些。
在京的这些老牌世家很有像是顾家这样的,他们或者养尊处优成了习惯,已经不在乎后世的荣辱与光鲜,彻底摆烂,等于属于自家门阀的荣光时代慢慢过去,也或者钻营多年,改了策略,不再执着于创造功勋,积累了一些资本之后就开始在朝堂上算计,拉帮结派的牟利。
在朝的四大国公府,就只有平国公府,顾氏这一门还继续着走着沙场征战的老路。
这一路走下来,走到门庭萧索,人丁凋零的这一步。
其实就算顾皇后当年没有入宫,老国公顺利从战场上退下来……
他们这一门也早就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
顾瞻眼前的这种孤独感和无力感,祁欢大约能够明白——
即使一眼看上去再是位高权重,没有亲眷守护和等候的地方都带不来灵魂深处的安宁,也就不是归处,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