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爷,他们娘俩进去了。”
张喜篷对吕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不仅想弄明白吕安是什么人,他还想认识吕安,这个小媳妇不仅模样长得俊秀,还会生儿子。
张喜篷有两个女儿,即使有两个女儿他也不敢埋怨他老婆一句。虽然他每天、每时在矿工面前耀武扬威,却是地地道道惧内的主儿。从结婚到现在,只有老婆打他的份儿,没有他高声说话的时候,他今天的一切与他老婆舅舅提携分不开,他的老婆动不动就用这一些话羞辱他,他也认了,在外面他除了偷偷逛红房子,其他地方他也不敢去,想到这点,他羡慕顾庆坤有那点手艺,经常出门帮人杀个猪,杀猪还睡到人家姑娘炕上了,这姑娘还给他一个煤黑子生了一个儿子,怎么就没有姑娘给他生个儿子呢?
张喜篷离开坊子碳矿区不害怕,石河村离着坊子碳矿区只有二里多路,他手里有枪,枪声一响坊子的日本军队就会听到,鬼子的电驴子一眨眼就会到眼前,张喜篷有点得意忘形。他的一只手里握着那支手枪,他的另一只手抓在一个打手的胳膊上,他纵着肩膀,挺着大肚子,迈着四方步,摇摇晃晃挤进了看戏的人群,他的眼睛往台上瞄了一眼,台上走着一个漂亮的仙女。
耳边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声。“大妹子,你找到那个顾庆坤了吗?他不认你们娘俩吗?”
“不,他只要孩子,他说他家的老婆能挣钱,他说俺什么也不会,他养不起俺,不要俺,只想要孩子,这孩子俺也不会给他……”
张喜篷贼溜溜的眼珠子顺着声音看过去,吕安站在一棵树下抹眼泪,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在安慰她:“别难过,这事儿也怨你爹
,是老爷子把你们的姻缘耽误了,也是你没有自己的主见,嫂子要说道说道你,大妹子,这事你欠思量,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哪个男人对你好,你就嫁给他……唉,看你没精神看戏,快回家吧,快回去歇歇吧。”
“孩子这一会儿不知跑哪儿去了?”吕安张开眼睛四处寻找,其实他是在找张喜篷,看看他在哪儿躲着。
“孩子调皮,再说,孩子找孩子,咱们石河村就巴掌大点的地儿,孩子丢不了,你别担心……”
吕安双手抱在怀里,扭着屁股,喋喋不休:“唉,今晚上这出戏这么好看,俺不回家,俺更不可能在他顾庆坤一棵树上吊死。俺就不信俺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张喜篷把肥胖的身体挤到了吕安眼前,他的一张臭嘴往吕安怀里拱了拱:“吕小姐……”
吕安假装吓了一跳,不能自己地退了一步:“您,您是谁?您是?”
“吕小姐贵人多忘事,俺是坊子碳矿区的张喜篷呀。”张喜篷一口黄牙随着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变化,一忽儿黑,一忽儿红,一忽儿绿;黑幽幽的脸冒着油光,那不是汗水,是从他皮肤下面冒出来的油腻,像极了青面獠牙的野猪。
“吆,是张爷呀。”吕安换了一个站姿,向张喜篷抛了一个媚眼,腼腆地垂下眼角:“张爷,怎么?您也是来看戏的。”
张喜篷又把大圆脑袋往前凑了凑,眼睛里闪着绿光:“今夜看到你,看到你就无法忘记……”
“是吗?您张爷不要取笑俺,方圆几十里谁人不知您是矿区的一把手,日本人很器重您,在坊子这一带,可谓是呼风唤雨,您跺一下脚,都能震塌一座房子……”
“瞧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招人稀罕。如果,如果……”张喜篷拖着长音,“那个吹牛的虎皮有眼不识金镶玉……如果换成俺张喜篷,定会把家里那个老婆娘踢出家门!……”
“是吗?张爷,您不仅有权有势,还能说会道,听得俺心里痒痒……唉,如果早认识您张爷就好了,开始是俺爹反对俺嫁给顾庆坤,因为他穷,还是一个下井的煤黑子,如今,俺爹死了,俺去找他,他不仅有了新婆姨,还不认俺……呜呜呜”
吕安用手绢捂着脸假装哭啼。
前面看戏的听到两人的叨咕,不高兴了:“这不是吕家小姐吗?天天拿着这点破事絮叨,烦人,大家是听你的戏,还是看戏台上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