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一抿唇,小心的走进,腿脚都是僵的。邀月拉着他的手,掌心温润,人气十足,跟以前印象中那个冷冰冰的大宫主判若两人,直让花无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邀月看着抬头看着花无缺,笑嘻嘻的说道:“这孩子,真的长大了,越长越像你爹了呢……”
“我的儿子,自然是长的像我了……”父亲乐呵呵的回应了一句,邀月温柔得接口道:“哥哥,我总算是保下了你的骨血,你高兴吗?”
父亲点点头,弯下腰,轻轻搂住邀月,贴上她的脸,闭了眼,轻声道:“高兴……”
邀月面现红晕,握住父亲的手,小声道:“你要保的人,星儿一定会保下来。只要你开心,星儿就会开心了……”
星儿?怜星?
花无缺脑里轰的一声,连忙望向父亲,只见那个本是轻松含笑的男人,轻闭的双眼一阵抖动,眉头只是微微一颤,便放松开来,虚张的眼里,不变的悲只是闪了一闪,即隐没下去,就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令人胸闷的心碎,只是花无缺的错觉。
“傻丫头,哥哥最希望的……只是你没事啊。”父亲叹了一声,轻轻拍拍邀月的肩,说道:“风大了,回屋吧。去帮九儿洗洗菜,我跟无缺有话要说。”
“好!”邀月乖巧的应了一声,站起身,如怜星当年一样将左手拢于袖中,略有颠簸得欢跳而去,扭头一笑,说道:“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看到邀月提着衣裙闪进厨房,花无缺静静的看着他的父亲,一句话不说。
父亲垂下头,自嘲的一笑,说道:“你都看到了,她现在完全将自己当成了怜星,而对邀月的记忆皆是一片空白……”
“爹……”花无缺皱眉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父亲无奈的一叹,说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她那时走火入魔,又被我所伤,气血上脑导致了迷心癫狂。或许是她武功尽失,犯了江湖众怒,众叛亲离,孑然一人,心灰意冷,神经错乱。又或许是她杀了自己的亲妹妹,梦魇缠身,吓疯了。更或许是我娶了怜星,她心有不甘,气疯了。总之就是,她疯了……彻底的疯了……”顿了顿,又淡淡笑道:“其实,她这模样挺好,没有了武功,又乖巧听话,再不用提防着她去害人,再不用担心她会伤人,挺好……”
花无缺紧抿了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邀月虽曾经伤害了他太多,但到底是他曾经最为尊敬的师父,如今见她沦落至此地步,心潮澎湃,凌乱如麻。
“其实,如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犯下那么多的罪……”父亲淡淡一笑,低下头,说道:“记得当年我还问过她,如果换位过来,是我要杀她的孩子,她会如何。后来才知道,那时她为救我,被寒毒侵体,伤了身子,便再也不能生育了。她的孩子,早就被我亲手杀掉了,我又怎还有资格去质问她?来去,皆是由我而生的孽,果报却全然由她来承担,我和她,这辈子,究竟谁是谁的劫啊……”父亲感慨万千,长叹一声,看着淙淙流去的溪水,眉目之间皆是层叠的伤感。
花无缺垂下眼,依稀看到父亲拢于袖间的手在微微颤抖,心口一滞,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却着实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父子俩就这么看着不断流动的清水,静默良久,直到不远处的厨房,传来邀月欢喜开心的笑声,才将两人由各自的思虑,牵扯回了当前明朗的繁花深处。
父亲淡淡一笑,拍拍花无缺的肩,问道:“你的毒,都解了?”
花无缺点点头,说道:“都解了。”
父亲一把他的脉象,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