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见一名枯瘦黝黑的老头儿醉醺醺趴在桌面上,一对低垂的八字眉像两条黑色的蠕虫一般耷拉着,右手边一只微晃的空酒坛摇摇欲坠。
这便是墨寒生的父亲,墨鱼。
金鳞村临河靠江,村民多以捕鱼为生,墨寒生七岁就开始跟着父亲在江上翻滚。
两年前夏天的一个正午,父子二人遇上了一场数十年难遇的大潮水,险些葬身江中。
最后虽说有惊无险而回,墨父却因此被吓破了胆,从此就开始一蹶不振,终日缩在家中酗酒度日。
墨大春夫妇二人平日里好吃懒做,墨母身体一直不好,养活一大家子的重担就落在了年幼的墨寒生一人肩上。
那一年,他刚满十三岁。
幸好墨寒生自小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水下本领,再加上其与生俱来不畏寒冷的奇特体质,两年来没日没夜在江上捕鱼,日子虽说艰难总算是熬了过来。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今年的冬天不知为何变得格外寒冷,附近的河流水域全都被寒冰冻住,渔民一下子全失去了生计。
祸不单行,前几日墨母又开始卧病不起,一家人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墨寒生今日去镇上找活,正巧听说有人在重金悬赏抓鱼,这才有了先前赤身下寒潭的一幕。
摆放好空酒坛,墨寒生提了提左肩的衣领避免伤口外露。
少女送的金疮药疗效奇佳,此时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没舍得多用,在伤口中心部位洒了浅浅一层后就将此物小心收好。
看了醉生梦死的父亲一眼,墨寒生心中叹息,摇摇头抬脚往里走去。
轻轻推开里屋的门。
病床上,墨母盖着一张破旧的棉被,半百的年纪头发已然花白了大片,睡梦之中苍老的额上依旧眉头紧锁,十分痛楚。
墨寒生悄悄替娘亲理了理散乱的发梢,掖好被角。
他在床边看着母亲,静静坐了一会儿,随后小声掩上房门,快步走进灶房。
将黄纸包好的药材取出置于温水中浸泡,两刻钟后,开始倒水,生火,煎药。
一小蓬火焰“噌”地升起,在茅草和干柴的助燃下愈烧愈烈,发黑的砂锅底逐渐开始升温。
墨寒生左手抓着一把破蒲扇轻轻闪动,眼眸被炉火映得通红,盯着一面裂了缝的黄泥墙渐渐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