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民国十六年爷爷过世后不到二年功夫,那大伯娘耐不了寂寞贫苦熬不下去了便下堂改嫁一方姓地主做了小妾,堂姐按大伯在世时定下的婚约嫁了何家二少爷。
堂哥家境贫寒三十余年了尚孑然一身,后来出嫁的堂姐玉碧念在姊妹情份,日夜在丈夫耳边吹着枕边风,去年二月终于寻得一家殷姓贫苦人家女子,由堂姐夫一家包揽才成了个家。
那四叔自三叔县城越狱后四处寻找,三叔未找到,四叔自己被同乡族人诓了去被卖了猪仔抓了壮丁,之后便下落不明。
秋生一家也景况不好,他那大哥夏生自两任妻子一休一跑后便日渐沉沦。三天五天流留赌坊风尘地,本已家道中落的家给他弄得一盆如洗,秋生爹急切之下染下重疴。这几年秋生虽挣了不少,但他爹身子一日沉似一日,终于在重阳节过后撒手人寰。
丁香与秋生虽有婚约,但未正式订婚,秋生爹葬礼时她未去,大哥以异姓子侄身份随了礼。
丁香奶奶死的当天,早上还照例在院里院处打扫卫生,忙完后拿出年轻时练武穿的铁锏鞋穿在脚上试走了几步,在上台阶时不晓得怎么回事竟倒在阶下不能言语,起不来了。
等二哥从菜园回来发现时,奶奶止剩出气无进气了,二哥慌忙叫唤起来。闻声赶来的丁香绪宗和瘸着腿的爹,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奶奶架回了屋里。在众人叫唤哭喊中奶奶不一会出气也没了,当时爹伏在奶奶身旁一顿撕心裂肺般嚎哭,哭声中夹杂着数落自己的不孝,让老人家担心受苦一辈子。
出葬前一天,舅舅和秋生来吊唁,舅舅还以亲戚加寨中管事身份全力协助办理了奶奶身后事。秋生见丁香啼哭不已有些心痛,偷偷几回劝慰着她。
丁香晚年同孙辈讲起奶奶时说,你们姥外婆一生坚强从不求人麻烦别个。哪怕当年我们娘屋里遭多大的难,她都一个人一头背着,二头担着,比男人家还男人家!
立冬那天丁香与秋生订婚了,媒人请的刘师傅。
订婚那天爹,大哥,姐夫一家,叔祖,堂叔作为女方代表去了秋生家参加了订婚酒席。那天舅舅也特邀参加了,按当地风俗舅舅姨娘是外戚不参加的。主要是因为丁香叔叔死了,曹家已没有至亲,再加上舅舅是县里议长身份高贵有脸面。
那时薛岳将军在长沙率国军击退日本兵后,湖南自岳阳以下国土得以保全。长沙作为全国几个重要的抗战中心,各种物质急需保障,从而衍生繁荣各种商贸往来。
绪宗与秋生做起了各种物质贩运生意,姚志鹏作为县里议长与省城各色官员有些交情,过关过卡税收方面能上下打点通融,姚志鹏见外甥他们赚了钱,心底里有了想入股赚些钱财的心思。
腊月初六那日,绪宗和秋生去县城收购桐油,在西街时正好碰上舅舅在一家面馆吃面。看到秋生他们两个,姚志鹏忙站起了身,朝两人招了招手,关切的唤道:“秋生,绪宗,好巧!来,没呷早饭吧?大肆一起呷碗面填下肚子!”
绪宗他们见是舅舅,便忙进到店里。
坐定后,秋生真切的对姚志鹏说道:“舅舅早,我们上次长沙还有赖您那个同学刘处长刘叔,报上您名头,那个关卡捐税少了一半!我们有些过意不去送了些土产,请他呷了一顿饭,呷饭时还托我们问您好呢!”说后转身冲面馆老板叫道:“老板,来二碗面。”
绪宗两个坐了下来,这时绪宗从搭裢里拿出一个里面大约装着十个大洋的包封,递给了舅舅,口中说道:“这是外甥们的一点心意,望舅舅莫嫌少就好?!”
姚志鹏有些不悦,脸一沉,把包封用手推了回去,一板正经的喝斥道:“绪宗,你们这弄的啥事?莫非舅舅是贪你们几个钱才肯帮你们打通关节的?!快些收起来莫让人看笑话!”
说完转头冲面馆老板说道:“王胡子,这两个是我外甥,面钱算我帐上,回头一起结帐!”
秋生听闻忙拿出钱起身递给那面馆老板,舅舅一见忙一把拉住秋生让他坐下,满面慈详的微笑道:“秋生年纪轻眼力劲不错,我个外甥女能嫁你算是有福哒!不过今天你们到县城来,好歹我也是县里议长,算是这里主人,应该尽地主之谊!将来到了你们丁香堡,我个做舅舅的大鱼大肉一定讨你的扰!”秋生一听便不好再推辞了。
说话间面上来了,舅甥三个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