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作者:梅山邑人 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说道间姚志鹏忽然有些神态落寂的说道:“绪宗,秋生,你们有头脑呷得亏现在都成老板了,做舅舅也为你们高兴!唉,我们一家人,做舅舅的也不怕你们笑话,你那俩个表弟表妹在长沙读书不晓得阳世上的事,大手大脚花钱没个尺度。尤其姚衍还整日随着一帮同学宣传抗日捐款捐物,自以为爹老子当议长家财万贯开口就是几十几十大洋的要。这不前日回家找我要支助逃难学生要钱,我没给,回校时他竟偷偷撬了我的箱柜,拿了我幅黄自元的书贴当死给了南门街上喻记掌柜。后来我逛到他店里看见了这书贴,我还花了十五块光洋才赎回的,他还是看我县议长的面子不敢拂了我脸面才同意赎的!你们舅娘整日跟帮婆娘打牌逛铺子更冒个正形,东街好几家铺子还等我去付帐呢!舅舅这个议长比不得县长,冒得好多油水,再讲你们舅舅也是读书人出身,风骨还是有的。这世道,孔方兄难住好多的人,说句外甥们见笑的话,舅舅有时真想辞了这份磨人的差事,像你们一样做个陶朱公岂不快哉?!”

说完后瞄了绪宗两个一眼,绪宗原是聪明人,琢磨了一下,明白了舅舅的意思。

他瞥了秋生一眼,试探着说道:“舅舅,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做生意是有些风险,不过头上耍刀搞得好还是有些想头的。上回仗舅舅的势,过关斩将还算顺畅,做外甥的自然晓得您的好!”

说到这,他转头望着秋生,说道:“秋生啊,要不我让二股你让一股给舅舅,舅舅出二股本钱占三股的利,那一股算舅舅上下关照通融的花销,如何?!”

秋生也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忙说道:“那感情好,只要舅舅肯,有什么不好的,将来湖南地界有么子事还不是舅舅打一句招呼的事?!”

姚志鹏一听,满脸堆笑招呼绪宗两个起身,说道:“你们看,你们看,这聊的些什么?!走,走,走,这里不是讲这些事的地方。哦,舅舅家还有对上次刘专员视察时呷饭时剩下的好酒。今早你们舅娘应该还冒出去打牌,我们舅甥仨这就回去,让她整几个好些的下酒菜。也让她幸苦一回,莫让她给我这个舅舅惯坏哒,将来饭菜都不会弄哒,将来你们外甥侄儿们来我屋里只打得饿肚啰!”

舅甥仨个回到舅舅县衙住处,舅娘正好没出门,见到绪宗俩个忙热情接待起来。不一会弄了九大碗招待他们喝起了酒,就在呷酒间商定了由绪宗秋生经营,舅舅负责打通关节出资二股本钱占三股利润的方案达成协定。只是协议上仅注明秋生占四股,绪宗三股,舅舅三股的合作分配方案,未注明出资具体情况。

舅甥仨个第一次合作极其顺利,去长沙时平日在家做棕匠活的丁香也随同去了。趁绪宗去办事的间隙,秋生还带丁香逛了好些街铺,丁香第一次到省城甚是兴奋,又加上有秋生在身边甭提多高兴。

在乘坐渡船上橘子洲玩耍时,望着岳麓山层林尽染枫红的山头与湘水北去的美景。秋生有些陶醉,俯身在丁香耳边说道:“丁香,将来我们发达哒我就在这洲上买块地建个四合院,平日里你养个鸡啊鸭啊鹅啊什么的,我呢天天在江上钓些鲜鱼,日日整上两口子烧酒呷他个天昏地暗活似神仙日日消遥多好?!”

丁香正望着那江中觅食的野鸭出神,听他一说,头一扭回道:“看把你美的?!”嘴上虽这么一说,心里实在美滋滋的。

那日俩人在洲上玩到太阳斜西,才乘最后一班渡船回他们长沙息住的饭铺。夕阳余晖下波光粼粼的湘江水面上,映掩着身心都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的长长身影。

小年前一天回的家,第二天舅舅与舅娘来到丁香家一起过的小年。当分算这趟生意利润时舅娘很是高兴,还特意从分得的钱中拿出来五个光洋递给丁香,口中说道:“满妹,这些年你呷哒不少苦,你娘在世时你舅打发我送过一回钱,唉,你娘也是硬气怎么也不肯接我的钱,搞得后来一家人都生疏哒!这几个光洋是舅娘给你的,无论如何你要收哒,改天你让秋生带你去梅城南门那个张银匠那里打个手镯啥的。那张银匠手艺好着呢,舅娘好多首饰都是他打的。”

丁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推让起来,舅舅见状,忙笑呵呵的对丁香说道:“满妹,快些收哒,你舅娘一片真心实意莫客气!再说今后舅舅舅娘将来还要仰达你家秋生发财呢!”

舅娘这时不由分说强塞到丁香手里,起身在丁香身边转了一圈,停住说道:“明年二月我带你去县里梅城街上找家店面,从头到脚给拾缀一番。你舅娘啥本事都冒得,花钱的本事还是有的!照这样下去,你家秋生三五年赚的钱够在城里买几个大铺面了,你将来做起老板娘不会妆扮,岂不让眼力劲差的小瞧哒!”

这时舅舅抠挪着说笑起来:“我家满妹像极了我姐,穿个麻袋片片都比别个家的姑娘们强!再一装扮我那外甥郎秋生还不日日舍不得出门赚钱哒?!”说完后惹得一屋子的人哄笑起来。

舅舅舅娘年前上了长沙找表哥劝他回家,那表哥姚衍长丁香一岁,听人讲他在长沙书也不读,写信回来说什么不回家过年了,要去参军报国打日本鬼子啥的。这一来急坏了舅舅舅娘俩个,火急火燎赶到长沙,见到姚衍时已是大年二十九。

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在‘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感召下,姚衍已入了国军74军57师当了兵。因表哥有文化,当了团部的文书。舅舅舅娘见事已致此,也没得办法,舅舅垂着个头半天没吱声,舅娘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姚衍见状忙安慰起来:“妈,莫哭啦,你一哭我心里也难受!再说儿子是去杀敌报国的,您这哭天哭地的岂不晦气?!”

说完后转头对舅舅说道“中国都这样了,爹啊,妈不懂,你还不明白?如果人人退缩,二十年后说不定我们子孙后代都要穿和服,讲日本话的!就冲这点我们年轻人就该出份力的,你们也应该支持儿子才对!爹,你劝劝妈,莫让人看笑话!”

舅舅听完后,看了看舅娘正想开口。舅娘一见顿时把气撒舅舅头上来了,歇斯底里冲他吼叫起来:“都是你个砍脑壳的,平日里姚衍要个钱捐些款抗个日,你死舍不得,我花几个钱割你的肉一样。现在好哒,崽伢几自家上战场让别个捐钱给他哒!崽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如得了,姚志鹏,真要是我们姚衍伤个手伤个脚的,看我将来整不死你!”

舅舅见旁边人多不好发作,只得压低声音安抚道:“堂客唉,姚衍是去团部当文书,又不是拿枪操炮跟日本人面对面干。再说姚衍有文化,说不定半年一年的升个参谋,随团长师长一起冒得么子危险的。噢,莫哭哒,现在已经登记造册板上钉钉,就是国军一份子了,冒得办法哒的!再一个,崽也讲哒,部队都还冒开拔你一哭岂不晦气?!”舅娘听了忙止住嚎哭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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