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永安城来说,这注定是难眠的一夜,一个背着竹篓,别着雁翎刀的少年带来了边关龙城谷一百将士的家书,少年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敲敲门后,说出两个字。
烽火连天,战烟弥漫,家书的可贵对于百姓来说,实在无法言喻。
然而送信的少年不求一报,反而送些碎银。
接到家书的老人、妇孺,一直等到少年白衣消散在落雨中,方才想起自己除了惊喜和泪水,什么也没给少年。
但是,这对千亦来说,足够了。
看惯了边关猩红色的天,在京都走上一遭,淋些小雨,他心里很欢喜。
送信这三十七日,虽然常常无法按时作息,甚至影响了修炼,可却是他十七年最开心的日子。甚至枯寂了数千日的笑容,都在嘴角悄然绽出了几许。
夜渐渐深了,准确的说,已然悄寂。
永安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陷入黑暗,昏黄的灯光中,有老人彻夜难眠,有妇人轻轻抽泣,有小孩清声欢笑,一点点,宛若繁星,点亮了永安城的上空。
千亦还在夜色中走着,他并不劳累,这些路程,比起四五岁时在百锻山奔走十天十夜的路程,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他走得有些惬意,甚至本来落不到身上的微雨,也渐渐洒落了几许在他的衣上。
他望望天,竹篓中,还有一封家书。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如之前一样顺利。
开门的是两个男人,二十六七的模样,并不像之前开门的人,带着刚从被窝中起来的困意,两个人目光中带着警惕的神色——这样的目光千亦见过,在边关守夜的将士眼中!
千亦面无表情,但眸光却轻皱了一下。离开龙城谷时,他背着三千七百零一封家书,每个将士把家书交给他时,都大致描述了家中的情况,尽管是三千七百零一,但千亦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知道,最后一封家书应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或者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收信才对。
那出来两个守夜男人算是怎么回事?
千亦余光微扫,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小屋的模样确如那名士卒所说,但——
“请问这家中是否还有一名老人,一个小孩?”
千亦很直接的说明来意,走过二十四城后,他也终于会使用敬语,不过出自他口中,却冷得更像是质问。
两名男子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看不清面容,黑夜中只有四只眼珠反射出几许微光,上下打量着千亦,目光中有一股毫不掩饰的猥琐。
听到千亦问出这话,两人的目光明显颤动了一下,再次打量了千亦一二,待看到千亦腰间的秋水雁翎刀,两人目光一缩,立即摇头:“不知道。”
可千亦入世虽浅,这等明显的说谎又如何能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