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选择治五经时,其实也是有风险的,就比如这次,科考的经义只取四道题,独缺了春秋经义论,如果此次参考的士子没有治春秋的也就罢了,如果有或者还占比不少,那在首场五经这一关就只能选择一道自己不熟悉的来作答应试了。
其实这种现象在大乾的科考中也属常见,士子们能不能碰上自己擅长的经义题,多少还带点看天数的意思,是以有好些考生在开考前一两个月就会通过各种门路打听主持此次乡试的正副主考官,根据主考官过往求学的种种,来猜测推断此次科考的题目类型。
有的治学丰富的,或许五经都有涉猎,但这种毕竟是少数,人的精力有限,能够治好一门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如果哪个不走运,恰好专治某经,又恰好遇上不擅此经的主考,那就只能将此次乡试当做是依次练笔了。
说起来,当年他参加乡试时多少也带了几分运气。贾瑛本就是专治春秋的,不过于他一个两世人而言,对于这种情况也有自己的准备,其他四经也都读过,只是不专,应试前,准备几套经义的模板,就算写不出什么锦绣华章,但通过乡试还是有把握的,毕竟云南那地方比不上山东卷的这么严重。
是以,虽说刘培俊独独漏下了春秋,倒也不能说有什么错,只是贾瑛身为此次乡试副主考,又是专治春秋,虽然他未曾留意过,但估计也有不少士子是冲着他这个副主考来的,若在此事上不争,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有说若添了春秋一道,就要黜落其他一科,这对于别的士子而言也不公平。
呵,他一个治春秋的,操心别的经科那才叫怪事一桩呢。
何况,他可是副主考,他愿意给刘培俊面子,但对方办事似乎有点不讲究啊。
刘培俊闻言,面色有那么一瞬拉了下来,不过随即便恢复了平常,两人本就说好了的,首场七道由他来出,贾瑛这会儿突然提起这档子,分明就是落他刘某人的脸面。
但贾瑛既然当着众人的面点出了此事,就不是话里所谓的“可惜”那么简单了,分明就是暗指重拟考题。
刘培俊尽管心中不快,但还是不敢回绝了贾瑛,对方此次回京一趟,官威愈发深重了,只能堆着笑脸说道:“是本官疏忽了,倒忘了这茬儿,贾大人身为此次乡试副主考,又是专治春秋,考题中若没有春秋一题,倒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如这样,派人去通知一声掌卷管,若考题尚未发放,还是收回重新拟定再行掌卷不迟。”
乡试的首场试一共三日,时间方面足够充裕,一般考官放题也都是估摸着考生的四书义答的差不多了,才会公布五经义,是以临时召回更改也不是什么违制的事情。
“这......不大好吧。”贾瑛面露犹豫。
刘培俊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笑着说道:“无妨,你我同为主考,这拟题本就该你我双方商议而定,召回重拟就是了。”
号房群落的过道内。
掌卷官已经将先前拟好的五经题贴榜公示,只待一声锣响后,科道兵就掌着试题自各号舍前经过,以让考生看清考题。有号舍离的近的考生,已经看清了四道五经题的题目,有心中暗喜的,也有面带忧愁的,其中以昃字二号的考生目光在扫过考题时,脸色顿时一垮,同时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难道副主考换人了?
原本想要打听到今次主考的官员是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种消息,通常只能在那些官宦子弟之间流传,寒门学子想要提前有所准备当然就千难万难了。
昃字二号的考生当然不算是寒门,他家世代书香,一门三代进士,从他的曾祖开始,就执掌翰林院国史馆,添为总裁官,他的祖父同样子承父志,直到他父亲这一代,才刚选了庶吉士,便因其祖父将先帝朝废太子、义忠桉记录进了乾史中,因此触怒了宣隆帝,一旨诏下,罢官拿狱,他的父亲也因此受了牵连。及至新帝登基,也未有起复的势头。
直到他祖父老死狱中,他的父亲才得以被释放归乡,只是没过二年也就郁郁而终了,夏家至此一蹶不振,成为败落的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