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向朝廷写折请罪,承认扬州一切乱局都是由我这个相公不恤民间疾苦,对你出手,更是全都出于我的私怨,是我公器私用,才招此无端事故。”
说着,很认真地看着黑心熊道:“我请罪进京之后,会以死明志,但是在我死之前,一定会向朝廷举荐于你,给你一个,大大的官做,非如此,不足以对你进行钳制。”
刘大炮对于升官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现在已经是正五品了,又不是科举出身,也没有立下过军功,升又能升到哪去。
却死没想到这郑鑫明明都已经认输了,居然还是要死。
“活着……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死呢?你还没听一听我的条件呢。”
郑鑫缓缓摇头道:“这跟你提出的条件无关,你的条件,是提给朝廷的,是提给接替我的新宰相的,是提给三司的,我能做的,也只是在死之前帮你把你的条件带到罢了。”
“我是宰相,也即是朝廷之颜面,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大周的宰相,必须是宁折不弯,否则,就会有损朝廷的颜面,这,也是我此前一直不肯与你谈的原因。”
“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想来你也没有困惑了吧,该你了,提你的条件吧。”
刘大炮闻言,很是郑重地先站起来给郑鑫敬了酒,良久才道:“相公一路走好,你我二人虽为敌手,您的高义却也让我尊敬,至少让我知道,原来满朝公卿,并非全都是如杨知府、沈毅这一般的衣冠禽兽,写入史书之中的,也并不全都是碌碌彘犬。”
郑鑫闻言却笑了:“看来你对我们这些文官,成见很深啊。”
刘大炮嗤笑道:“对武将的成见也没轻到哪去。事实上我虽然敬你风骨,但你的政治主张,在我看来也一样是狗屁不通。”
“好后生,当真猖狂,竟是将天下人都看扁了。依你之见,我大周天下,谁可当得英雄二字?”
“大周?没有。”
“先帝也不算么?”
“先帝……运气好而已,勇猛刚进四个字是有的,但是真要说雄才大略,恐怕称不上,否则也不至于他前脚刚死,后脚这大周天下就国祚不稳了。”
“哦?愿闻其详。”
“先帝的出身问题比较严重,他的出身实在是太好了,并非出自于底层,也就不了解真正的权力运行逻辑,更无法触动上层权贵阶层利益,看似有魄力,但其实说穿了无非是胆大心细四个字而已,论格局,却是稍差一些了,古往今来所有帝王之中,论能力,当属上等,但也仅此而已,其实终先帝一生,他也没想过集权,也没有能力集权。”
“我理解的先帝,就是勇于面对挑战,大胆信任将领,奖赏分明了一点,剥削百姓更狠了一点,最关键的,运气是真的好一点,所以他才能够战无不胜。”
“然而实际上大周与此前的梁唐晋汉并没有任何区别,前朝有的毛病本朝都有,兵士只知将而不知君,地方官府难以约束,基层治理聊胜于无,最最最关键的是,继承于中晚唐时的两税法并没有变。”
“郑相公您是文官,又出身于三司,跟银钱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您应该比谁都清楚,税法,才是一个王朝,一个国家的根本之法,是朝廷这颗大树的根经所在。”
“然而修改税法,就是修改一个国家的个能,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有不慎,出了半分的昏招,王朝说亡也就亡了,两汉的王莽就是因为乱动税法之根基,才导致他明明出发点是好的,结果却是说亡就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