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炮也不想跟他辩论这套东西,因为那太没有意义了,这个口水架儒家和墨家吵了几百年也没吵出来一个输赢,他要是真跟他掰扯这个,那才是入了这老头的套呢。
却是突兀的换了一个话题道:“睢阳这地方,最有名的人应该就是张巡了吧,山长如何看待张巡这个人呢?”
“张巡?”
杨淮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便又皱眉深思了起来。
张巡本身在历史上的争议极大,安史之乱中他守睢阳,以微弱兵力死守了睢阳两年的时间,替唐王朝保住了江淮不失,税赋可以源源不断的为唐军输血,可谓是劳苦功高。
但他为了守城又几乎把城中百姓全都给吃光了,又混了个吃人魔头的罪名,以至于唐朝就他是否要进入凌烟阁都要争论不休,而此人的这个名声,自然也是好坏参半,争议很大很大了。
敏锐得感觉到刘大炮这个问题的背后好像是有什么语言陷阱,杨淮想了想,还是颇为谨慎地道:“张巡守睢阳,保江南财税,毫无疑问是列丈夫也,虽吃人之事小节有亏,却也算是,亏小节而明大义,亦可称得上是忠义无双四个字了吧,此事,历朝历代早有公论。”
“是么,然而在我的立场来看,此人,贼寇也。”
“哼哼,所以说你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历朝历代皆有定论,历朝皇帝对张巡也多有加封,此不正说明你是乱臣贼子?我知你要说的东西,无非是民为社稷之本之类的,然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朝廷都没了,百姓又何处可依,张巡虽然牺牲了睢阳的全城百姓,却保了包括扬州灾难的整个江淮。”
刘大炮闻言又笑问道:“张巡保了扬州?我怎么不知道啊,扬州当时不是屠城了么?被唐军屠城了。”
“你说历朝历代对张巡早有定论,但所谓定论大多都是事后追封罢了,当时呢?朝廷真的没有余力救援张巡么?据我所知张巡前脚死,后脚叛乱就被唐军平定了,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所有的唐军都在默默的在等着张巡死,张巡不死,睢阳不救,为什么啊,都是为了争功?因为他的功劳太大了?”
“那你说如果不是为了争功,那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朝廷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啊,张巡是个基层官员,一个基层官员凭什么立这么大的功劳,这么大的头功给了你,岂不是显得我们这些节度使很没有用。”
“因为他是基层官员,所以他也没有靠山,当时乱世,他起兵的时候打得是吴王的旗号,后来接受的是河南节度使虢王李巨的指挥,然而李巨是玄宗任命的河南节度使,而当时唯一能救他的贺兰进明,是肃宗的人。”
“所以当然不能救他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救了你张巡,你来当头功,长得是玄宗的脸,杨得是吴王的威,玄宗若是长脸了,肃宗的面子往哪搁?”
“所以啊,这是张巡摆错了自己的位置,基层官吏不去干基层的事儿,却想着保全江南,他这么牛逼,把朝廷礼法置于何地?将肃宗和玄宗这一对君臣父子置于何地?”
杨淮闻言,一时语塞,却是没想到刘大炮的角度居然是这个。
却见刘大炮笑着道:“朝廷与民,到底谁是谁的本,这个问题我并不想与你争辩,但是我以为,任何百姓都应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追求过好日子的权力,阶级跃升这种事,就算是注定只能发生在极少数人的头上,但至少有个希望,有希望,生活才有劲力。”
“至于这样打破阶级壁垒会不会给国家带来动乱,会不会打破朝廷的秩序,那其实不应该是百姓要去考虑的问题,朝廷应该想办法适应百姓的变化,满足百姓的需求,想办法给每个百姓都创造上升的阶梯,而不是为了所谓的稳定将所有的上升阶梯锁死。”
“我在扬州办学堂所求的无非也就是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什么特么的狗屁君臣父子,老子不吃这一套,朝廷不满就让朝廷去想个办法,礼乐崩坏就建立一套新的礼乐,朝廷维系不住就换一个新的朝廷,张巡没什么好歌颂的,让这个狗日的世道再也没有第二个张巡才是真正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