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曾国藩用过早饭,茶也没喝一口,便让南家三哥扛了大网和四根木棍,曾国藩又把一团细麻蝇塞进南家三哥的手里,自已用手牵了十一岁的纪泽,三个人便往八斗冲走去。八斗冲离白杨坪十里之遥,须两个时辰才能走到。
南家三哥走在前面,曾国藩与纪泽跟在后面。
纪泽这一路特别开心,话也特别多,孩子的天性被他表现地淋漓尽致。
他问曾国藩:“爹,太爷带你去抓鸟,你是几岁?―――也像我这么高兴吧?”
曾国藩笑着回答:“你太爷第一次带爹去捕鸟,爹不是六岁就是五岁。有你这般高,但没你胖。爹在头天晚上,因为多背了几首唐诗,你太爷听得高兴,就带我出来捕鸟了——甲三哪,爹不在你身边,你可以找你的几个叔叔带你捕鸟呀―――你只有捕鸟,才能品出放生的乐趣。你听懂了吗?”
纪泽仰起小脸问:“叔叔们都整日忙于功课,爷爷不让他们玩呀——有一次,二叔想带我去县城关听大戏,爷爷知道后,就骂二叔玩物丧志,是块没有出息的材料——戏也没听成,二娘倒把眼睛哭红了!——爹呀,你刚才说,只有捕鸟才能品出放生的乐趣,这个我就不懂。捕鸟是捕鸟,放生是放生,是两路事啊!”
曾国藩耐心地说道:“你太爷说人能捕鸟,证明人比鸟聪明;捕了鸟又放生,是想让鸟也变得聪明起来。这回你听懂了吗?”
纪泽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爹,你这样一讲,我好像有些懂了。”
南家三哥这时已走出去一里路,此时正蹲在路旁一边歇息一边等着这父子二人。
曾国藩笑着对纪泽道:“看你南家三叔,背了大网,还能走那么快!你看爹,只比他小两岁,却像个老头儿似的——咳!”
纪泽道:“爹是做大官的人,而南家三叔是惯于走路的人。所以爹走路慢,南家三叔走路快。”
曾国藩回答:“好像也不尽然。爹在京师时,有一个堂大人,是个蒙古人,都七十岁了,还能骑着马满京城跑,不咳不喘的——爹要活到七十,不定老成什么样子呢!”
说着话,父子二人已走到南家三哥的面前。
纪泽笑着说道:“三叔呀,爹刚才还夸你走得快呢!”
南家三哥道:“俺是穷命,长了双走路的脚。大少爷是富命,长了个坐轿的身子——小少爷,三叔说得对不对呀?”
曾国藩接过话茬道:“三哥呀,你好像也有几年不捕鸟了!”
南家三哥道:“自打俺被老爷打发跑外,就再没有捕过鸟。大少爷呀,后面那人如何走得恁快?——不是追我们的吧?俺看咋像王荆七呢?”
曾国藩和纪泽回头观看。
纪泽眼尖,先道:“爹,果然是荆七叔!”
曾国藩道:“不会是我们忘了什么东西,荆七赶着送过来了?”
还有很远一段路,王荆七已大喊道:“大少爷,府里来客了呀!您得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