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被押出去后,提标右军哨长,也将本哨参与的将弁,逐一开列完毕。
名单呈到曾国藩面前。
曾国藩大略数了数,见上面光**品的武弁,就达十余人。曾国藩的心中暗暗吃惊。
曾国藩命将哨长押回大牢,旋又从提标左右两营,及永顺协中,挑选了几名普通士兵问了问。案发事由便基本了然于胸。
退堂后,曾国藩着文案,把几个人的口供整理了一下。便坐进签押房,随手拿过左宗棠刚刚送到的密信,想再看上一遍。
这时亲兵进來禀报:“禀大人,张进被关进木笼后,一直大喊大叫,惹得许多百姓,都围在发审局辕门外观看。李管带怕引出麻烦,特请示大人,是不是先把这张进收进监里?”
曾国藩略一思忖道:“把木笼抬进屋后的乱草里。把张进的衣服扒光,让蚊虫过年。告诉李管带,多派几人看着他。这样的恶弁,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
亲兵笑一笑走出去。
很快,发审局屋后靠围墙的乱草里,传來张进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蚊虫们显然已经开始过年。
左宗棠的这封來信,曾国藩原本已看过一遍,他为什么还要再看一遍呢?
原來,左宗棠在这封信里,向曾国藩透露了一个绝密的消息:朝廷最近对荆州将军台湧,甚不满意,有可能调往别处;崇纶与青麟两个人当中,崇纶若实授湖北巡抚,青麟则将出任荆州将军。两湖官场的格局,将为之发生大的改变。左宗棠在信里,请曾国藩寻机转告骆秉章:清德最好暂在湖南关押,不要解送湖北;如果青麟接任荆州将军,清德不仅不会被革职,说不定还有可能升迁。左宗棠在信里接着说:如此一來,不仅曾国藩在长沙,处于两难的境地,连骆秉章,也有调往别省的可能。左宗棠在信后,希望曾国藩加快练勇的步伐,以防前功尽弃,徒增世人笑柄。
左宗棠在信末说:满人是不可靠的,当今的皇帝,同样也是不可靠的。
左宗棠的这句非常出格的话,把曾国藩吓了老大一跳。
左宗棠写这封信的目的非常明确:只要曾国藩把湘勇练成劲旅,不要说一些满人奈何不了他,就是当今天子,同样也奈何不了他。
把信装进封套里,曾国藩陷入深思之中。
削三藩以后,满人几乎掌管了大清国的所有兵力,汉人掌兵已被朝廷所不许。
削三藩以后,尽管各省一直烽火不断,但大清国仍能四平八稳,这主要就是因为,军队牢牢地被满人掌握。洪秀全闹大后,各省兵力不敷使用,清廷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才准各省倡开团练的。但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咸丰,一方面试图利用汉人的力量,达到消灭汉人叛逆的目的;一方面,又在对各省的团练多方监视,八面设防。
团练遍地开花,最先睡不稳觉的,不是洪天王,反倒是清皇帝。
有时想起來,曾国藩甚觉心灰意冷。但他又深知道,如果任由洪天王胡闹下去,就算把满人逼出关外,天下改成洪姓,这个泱泱大国会更加糟糕。百姓将只有神日,暗无天日,国将不国。
想得头痛脑热,曾国藩起身走出签押房,想到辕门外去看一下街景,松弛一下神经。
來自衡州的一封快信,却倏地递了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