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生北溪写前面那些恶心刘钰的话时,心情有些沉闷。
当写到这一部分的时候,心情激荡,说古论今,将心中郁结的激愤和报国之心,全都化为如刀剑的文字,激昂飞扬,将誓死一战的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德川吉宗之所以在信的最后,写这么一封抵抗到底的宣言,吓唬的不是大顺,而是西南诸藩和伊达氏。
措辞越激昂,实际上恰恰是在告诉刘钰:我认输了,和谈吧。
他知道刘钰对日本一直在搜集情报,很是了解。之前的种种作为,也相信刘钰一定会选择对大顺最有利的条件。
刘钰给他的信,他半信不信,也根本没认为那封信上的条件就是全部。但他已经从大顺直插京都的作战中,摸清了大顺的要求:大顺不想占地、不想占据日本、不想统治。
既如此,再打下去,对大顺来说已经无意义了,纯粹浪费钱。
信的最后一段,实则是向刘钰提出了隐晦的和谈条件:保存幕府体制,否则他会奋战到底。
荻生北溪用重重的墨,点下了最后一个字。
将两封信封存,就要立刻送往京都,交到大顺军的手中,由他们转交给大顺朝廷。
…………
就在城中写这两封信的时候,从小滨赶来江户的井伊直定,决定在江户城下,切腹死谏。
井伊直定没有面见德川吉宗,而是在通往江户本城的路上,当着江户百姓和诸多武士的面,要切腹。
他没有选择此时流行的“扇切”,用扇子比划一下就砍掉脑袋。
甚至,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介错人。
而是告诫家臣,无论他有多么痛苦,都不得砍掉他的头。
任何想要帮他的结束痛苦的行为,都不允许,包括将军的命令。
然后,将那封绝笔放在了身旁,就在惊慌的江户百姓的注视下,撩开了自己的上衣。
抽出自己的刀,从左到右先划了一刀,剧痛之下,手腕猛然发力,让刀在腹腔内转了一下,向上一切。
抽出刀,将切腹的刀压住绝笔,这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忍耐力。
皮下组织神经丰富,如果只是切皮和肉,不见得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