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子学的反思,其实对大顺来说,尤其是藩属体系来说,某种程度上算不上个好事。
至少在儒家文化圈内,朱子学凭借着道德主义和半宗教化,是在这个“天下”范围内普遍适用的,是叫人失去自我的宗教学问。
而诸如叶适、陈亮那样的学问,会导致民族觉醒,甚至导致天下体系的瓦解。
甚至开始思索“我是谁”。
但大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李星湖等人,也切身感受到了朝鲜国出了问题,朱子理学和性理学这些东西,空谈扯淡,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尤其是朝鲜国的底层百姓,受着本国封建贵族和大顺帝国主义的双重压迫,真的已经快要到民不聊生的阶段了。
这种情况下,要是没有有识之士站出来,那才是怪了。加上朝鲜的党争激烈,一群读书人又没有做官机会,这更是加大了反思的速度。
小国不大,经济基础又不像大顺这么多样化——别说大顺这么大,西北东北东南的区别,单单一个苏南、苏北,基础完全都不同——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显然,向文化母国寻求答案啊。
在《皇明通纪》文字狱之前,李星湖已经看到了大顺这些年的各种书籍,并且发现自己琢磨的这一套东西,大顺这边早就有人琢磨过了。
那么,大顺到底什么样?
朝鲜面临的这些问题,尤其是旧时代的剧烈瓦解这样的问题,大顺有没有?
有的话,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原本的历史上,伴随着《七克》等天主教书籍的传入,星湖学派的一部分人试图从基督教中寻找答案。
现在,大顺本身是禁教的,而且是严格禁教的——有些市井小说也禁,尤其是满篇都是嗯嗯、啊啊、乱戳之类词汇的那种,但这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手里拿着天主教书籍可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禁与禁,是不同的。
更关键的,是因为刘钰的出现,导致了大顺非常顺滑地完成了“西学”与“实学”的切割。
天主教传教士,不再垄断科学和数学学问,大顺因为刘钰的出现而做的这一次“实学”和“西学”的切割,十分完美。
但是,朝鲜国是没有做这个完美切割的。
或者说,其立国基础,以及必须执行的“事周”主义,是没办法做完美切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