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找您,伯爵先生。”这个出版商高兴地握住我的手,“我猜您肯定早就到了。”
“早去早回,我的未婚妻叮嘱过我。”
他滑稽地笑起来:“是的,是的,应该这样。您不介意到那边和我们聊聊吧?”他指着窗户边的几位先生问道。
“当然。”我点点头。
那些人我大部分见过或者听说过,他们都是一些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知识分子,虽然不是激进的爱国主义者,但是不约而同地讨厌德国人,并且毫不畏惧地表现了自己对占领军的态度。
“我们有一些小小的合作意向,不知道您是不是也有兴趣参加呢?”戴斯先生笑容可掬,但是我却很担心,虽然这里都是玛内夫人邀请的客人,可谁又能保证里面没有一个穿着礼服的盖世太保呢?
然而这些先生们还是很谨慎的,他们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是一笔对法国而言非常有用的投资,当然是关于“出版业”方面的,我揣摩着可能是一份地下抵抗组织的报纸,于是慷慨地表示愿意在现金方面投资,至于利润嘛,则可以在“全面胜利”以后再来计算。
戴斯先生很高兴有这么多的“合伙人”,他提议干一杯:“为了各位的勇气……还有我们的法兰西!”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低,但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声附和了一声。
叮叮当当的玻璃碰撞声过后,我对面的霍克梅先生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一种古怪的神色望着我——不,应该是望着我身后。
一股不祥的预感霎时间从心底升起,我回过头,看见波特曼上尉正向这边走过来。
“你们在谈什么,先生们?”他彬彬有礼,脸上挂着微笑。
“不过是关于音乐的闲聊,上尉。”我接过他的话,飞快地给戴斯先生递了个眼色。
他立刻变换出生意人固有的笑脸:“呵呵,应该是伯爵先生给我们传授一点关于高雅艺术的鉴赏知识,我们对音乐可是什么也不懂……”
“不,不!”波特曼上尉摇摇头,“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中意的音乐,不管是谁,元首就非常喜欢贝多芬和瓦格纳。伯爵大人,您呢?”
“很多……”我可没兴趣和他在这里谈论五线谱上的东西。
“哦,那太好了,我正想和您聊聊。”他似乎没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
戴斯先生望着我,又看看身后的几位,一时间都不明白这个党卫军的意思。
我心中一动,慢慢地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既然如此,上尉,那就请说说您欣赏哪一类的作品,或许我们有相同的见解……”
“valdebene[valdebene:拉丁语,意为:非常好。]!”他仿佛是无意识地扫了旁边的人一眼,跟上我的脚步。
戴斯先生不愧是一个抓得住机会的好商人,他迅速而自然地让这些朋友缓缓散开,混进了拥挤的舞池。